田水妮灰溜溜从旁边的小门走了,没借着钱不说,人家听说她的事,原来有多同情,现在就有多厌恶。
平白无故被她当枪利用,人们能高兴吗?有那脾气暴点的婶子,还在她身后啐了好几口。
田水妮心里不忿,可也不敢真去闹,扒拉扒拉口袋愣是翻出来五毛钱,想买口吃的,还没带粮票,恨恨地掖好钱,迈着大步,找祁春燕去了。
祁春燕躺在床上正难受,结婚多年没怀孕,张有年早有意见,光是她吃的药都结结实实能堆成个人,半个多月前终于查出来有喜,可把两个人高兴坏了。
谁成想,转天,派出所就下达文件,核查张有年利用职务之便获取非法财物,免除张有年副所长的职务,上缴所得财物,回家待命,还要随时传唤。
张有年那郁闷就别提了,自从祁志国被打,他就知道事情要坏,平日里谨小慎微,绝不越雷池一步,原来的那些勾当全部停止,他就是干干净净一干部,为国为民鞠躬尽瘁。
可做过的总要还,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仅职务没保住,连捞的钱被没收不说还倒贴不少,好在念在他父亲张学保的面上,没有让他去劳改。
这时候他反而放开了,整天无所事事,不是喝酒就是打牌,他有个狐朋狗友来了一句,“嫂子没怀孕前啥都好好的,嫂子一怀孕张哥就倒霉,别是这孩子克的吧。”
讲者无心听着有意,张有年越琢磨越不是滋味,从怀上这孩子开始就没消停过,祁春燕恶心吐那是家常便饭,站得久肚子还难受,连班都上不了,如今他没有收入,祁春燕再不往家里拿钱,回来还不得喝西北风。
毕竟盼了多年,张有年还是高兴,可等他回到家,看到卧床啥也不干的祁春燕又来气,说话之间就骂骂咧咧,鬼使神差提了句孩子不吉利,到医院做掉,再怀。
祁春燕听见这话简直如五雷轰顶,她吃了多少药,受了多少罪,才怀上这个宝贝疙瘩,这才查出来几天,就被亲爹嫌弃,还要让做掉他,真做掉了,她这辈子能不能再有孩子还两说。
不能接受,婚后对张有年言听计从奉承的祁春燕第一次反驳了他的话,态度坚决要留下孩子。
张有年本来喝了酒,再被拱点火,呛呛着一巴掌甩到她脸上,把祁春燕打了个趔趄,好在倒在床上,要是地上,不用去医院,孩子就保不住了。
田水妮到的时候,祁春燕正坐在床上抹泪。
一晚上过去了,张有年不仅没安慰她,早上出门的时候也不管她吃不吃饭,只撂下一句话,“我出去了,没事别找我”,就离开了家门。
祁春燕忍着油烟味熬了点粥,混了个水饱,到这点也饿了。
正好田水妮没吃早饭,她掌勺做了两大碗米饭,狠狠吃了个饱。
在知道田水妮是来找祁香贝借钱的,还听说他们两口子都考上了大学,祁春燕心里就堵得慌,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她在地头顶着太阳劳作,而祁香贝靠着床头悠闲地看着小说,现在这个境遇,跟当年又有什么分别。
这些年,因为顾忌祁香贝的威胁,祁春燕战战兢兢守着安分,就怕做多了影响张有年的前途,可昨天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触及了祁春燕的底线,现在她要多为自己考虑考虑。
“妈,我现在怀着孩子上不了班,有年虽然在家可他哪会照顾人,我吐得厉害,又没有经验,心里挺害怕的,要不我跟您回家住一段时间吧,养养胎。”
“行呀,”田水妮小拇指伸进嘴里,把长指甲当做牙签,剔掉塞到牙缝里的菜,“那等女婿回来,说完咱就走。”
“我昨天跟他提过,他知道,咱现在收拾收拾就走吧。”祁春燕怕张有年回来看见她,还不知道会发什么疯。
田水妮一骨碌站起来帮着整理,看见这个好,那个也不错,恨不得都敛吧走拉到自己家。
祁春燕起初还拦着,后来想着万一自己用得上,回来取可不方便,她是打定主意,除非张有年亲自去接她,她才会考虑回家,要不就在娘家住着,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在这之前,她不想承担任何风险。
没多久,好几个大包袱就摆在门口,都是田水妮收拾的,她还到街上招了个骡车,拉着她们娘俩直奔前进大队。
祁香贝从邮局出来正好看见骡车从面前经过,娘俩背对着她,她也当做没看见,穿过胡同回到家。
“稿子和信都寄出去了?”
邵鸿远举着团团坐在他脖子上扭着玩,团团咯咯笑着,小手揪着他的头发,嘴里发出“哦哦哦”的欢呼声,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滴落在他的脖子上。
祁香贝赶紧夹着胳肢窝把团团抱下来,“寄出去了,快擦擦吧,一会儿就流成河了。”
“没事,大儿子的口水,我不嫌弃。”
邵鸿远拿起毛巾,擦干净脖子上的口水,还把毛巾裹在脸上,做鬼脸逗团团。
祁香贝拍了他一下,“孩子笑得时间不能太长,不好。”
“好了,好了,到此为止。”
邵鸿远放好毛巾,团团总算安静下来,祁香贝用被子围成一个窝,让他在里面玩。
“你辞职的事穆部长有没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