淫掠夺,关内四城,一时血光飞舞、哭声遍天,变成了人间地狱。
阿敏的军队整整杀了一个下午才撤出。当祖大寿、孙承宗等人接管关内四城时,城里已经是尸横遍野,几无人烟,见此惨景,祖大寿眼含热泪,拉开弓箭,一箭射向天空,喝道:“不杀阿敏,不杀光鞑子,誓不为人!”
众兵士群情激奋,也同声呐喊:“不杀光鞑子,誓不为人!”
呐喊声如天崩地裂,震得城中的房梁都隐隐颤动。
祖大寿发誓要杀掉阿敏为城中百姓报仇,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自己终其一生也没有实现这个梦想,替他实现这个梦想的人,却是皇太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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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主沉浮 二(1)
后金京都盛京城外,一片茂密的丛林深处,两骑马飞驰而来,正在追赶一头狂奔的野猪。
盛京就是现在的沈阳。其时距清王朝建国更名还有五年多的时间,但是都城已经由赫图阿拉城迁移至此。沈阳距山海关城不过四百公里左右,山海关又距北京三百公里左右,当地人对此常有“里七外八”之称,山海关作为“两京锁钥无双地,万里长城第一关”也是源于这里七外八的说法。两京,即当时明朝的京师北京与后来清朝的京师盛京,皇太极将这里作为京都,当然是为远侵中原而提供方便。此地距离锦州、宁远较近,但地属所在地,已经是女真人的天下,生活习俗,统辖方式,均都有所不同。
且说那只野猪被追得急了,一头扎进密林深处,也顾不着地上的草丛荆棘,没头脑地钻来钻去,一会儿竟然消失在茂密的草丛里,找不着踪影了。
马上的两人在林子里绕着圈子。这两人全是女子,前面的一骑穿着紫红色的褂子,十七八岁年纪,相貌非常清秀,后面的则是穿着翠绿色的对襟短旗袍,外面套着一个黑色的披风,披风下摆露出葱心绿的裙裤子,非常鲜艳,年纪也在十五六岁左右,肤色白里透红,眼睛烁亮如星,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地拍打眼帘,透着一股青春少女的健康秀美。两人都是梳着大圆的发髻,高高地盘在头顶上,只不过前面那骑头上光光的,没有什么首饰,后面的那骑上的人则在头上插着个银钗子,在阳光下一闪一闪,鬓上还插着镶着雕花的银饰片,分外妖娆。两人的打扮都是正经的满洲女子的装束,只不过衣着上有高低贵贱之分而已。她们背后都背着弓箭,脚镫一侧挂着箭筒。
第二部兄弟前面那马上的女子说:“娘娘,快回去吧,我看我们是追不着了。”
后面那女子倔强地说道:“不回去,它中了箭,一定跑不远的,今天不拿到它,我布木布泰就决不回去。”
“哎!”前面那马上的女子显然是她的侍女,叹口气说,“你要是不回去,汗王追问起来,奴婢就死定了。汗王一早就和奴婢说了,现在兵荒马乱,这一带汉人经常出没,非常不安全,要奴婢看着娘娘。你不听奴婢的话,汗王不怪你,只会降罪于奴婢。”
“哼,我凭什么听他的?他有三宫六院,我不过是他的一个福晋,也见不得他有多宠爱我。他会担心我什么?你也不用害怕,他怪罪下来,我替你担着。”
说话的女子名叫布木布泰,姓博尔吉济特氏,出生于蒙古的科尔沁部,是一个部落首领的女儿。一六二五年,她在十二岁的时候嫁给了后金大汗皇太极为妃,封为侧福晋,也就是侧妃,其实早在十一年前,她的姑姑哲哲已经嫁与皇太极为大福晋,布木布泰嫁的人其实也是自己的亲姑父。而她的姐姐海兰珠因为貌美,也被皇太极纳入了宫中,只是未曾封位。姐妹、姑姑三人,都侍奉皇太极一人。
布木布泰自小在蒙古草原上长大,生性泼辣倔强,坚毅刚烈,平时尤喜打猎,又喜欢汉人文化,读了不少汉家的书籍,还给自己取了个汉人的名字叫大玉儿。也因此,世人多以大玉儿称之,渐渐忘记了本名。今天她就是带着侍女兰花儿,出来游猎,绕了一大圈,没想到竟遇上了一只野猪,大玉儿的箭法精准,一箭射中,那猪吃疼,没命地跑了起来,才有这一追近十里之事。
谁主沉浮 二(2)
侍女兰花儿担心地说:“天色将晚,娘娘你还要留到何时?”
“抓到那只野猪再走!二贝勒阿敏回来了,汗王今晚一定大宴群臣,我就献此蠢物助兴吧!”大玉儿四处看了看,说,“我们这么找不是办法。这样,你我兵分两路,你向左,我向右,再找找看。”
兰花儿说道:“奴婢可不敢离开娘娘半步。”
大玉儿听了这话,突然将手中的鞭子向兰花儿身后一指,道:“快看身后,那不是蠢物来了吗?”
兰花儿回头看去,大玉儿趁她回头,一记马鞭抽在她坐下的马臀上,马儿吃痛,向前蹿了出去,险些将兰花儿从马上抛下去,未等她坐稳,“嗖”的一下,向前就跑去了。大玉儿叫道:“一会儿回到林子外面等我!”鞭打坐骑,纵马向相反的方向奔去。
大玉儿跑进林子深处,回头看看兰花儿没有跟上来,才一勒马缰,那马就缓了下来,大玉儿自语道:“早就该甩了这个多嘴的家伙,跟着我真是个累赘。还说什么汉人不好对付,真不知道他们有多不好对付,还能胜得过这吃人的野猪吗?”
一边说着,一边四处寻觅着,突然听得前面“嘶嘶”几声,似是野猪在叫,不禁兴奋起来,左手持缰,将背后的弓抽出来交于右手,向那发出声音的方向潜进。
往前走得几步,只听得野猪的嘶叫声与喘气声越来越近,大玉儿那只手也离开了缰绳,从箭筒里取出三支箭扣于手心处,两腿用力一夹马腹,马嘚嘚地向前跑去。
大玉儿将箭搭于弓上,拉开弓,准备只待那野猪一露头马上就一箭射出,走不几步,只见前方有一片茂密的草丛,从里面传来呼呼的喘息声,看来野猪就藏身在这里。大玉儿两腿用力一夹马腹,向草丛深处冲去。
眼见就要冲进草丛,突然马腿一软,似乎绊在了什么东西上,竟然倾斜着向前倒下。大玉儿两手离开缰绳,猝不及防,手不得控制,整个身子随着马的倒下翻落向地面,她的身体摔出了马的坐鞍之上,就要狠狠地摔在地上之时,草丛中突然蹿出了一人,间不容发一把将她失去平衡与重心的身体抱住,用力向旁边一滚,“轰”的一声,那匹马应声倒地时,那人搂着大玉儿已经滚到了一旁的草丛里,箭筒里的箭飞了出去,散落在地。
大玉儿吃了一惊,只觉得身体被一个人紧紧搂住,犹如一个被放出去的陀螺一样地向一旁翻滚。也看不清是何人抱住了自己,只感觉到自己的耳边唇边脸上全是他炽热的呼吸,混合着一股浓烈的羊肉膻气与酒味冲了过来。
两人一路翻滚,一直滚到了坡度较缓之处才停了下来。大玉儿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片眩晕,未等看清眼前的境况,只觉得唇上一热,搂着她的那人竟然胆大包天,在她嘴上亲了一下。
大玉儿这一怒可非同小可,连眼前的人是谁都没看清,抬手就打,这时她的手上还紧握着那张弓,“啪”的一声,结结实实地就打在了那人的脸上。
那人一愣,就只这么一下,给了大玉儿再次下手的机会。大玉儿更不迟疑,举起手中的弓劈头盖脸地打下,那人开始还用手抵挡,但她的攻击如狂风暴雨,那张弓又是上等纯牛皮制成,犹如一道鞭子,连续抽得几下,连手要都被打烂了,他干脆来个笨招,将头一抱,缩进胳膊里,随她去了!大玉儿见他竟然使出这一招,更加气了,此时她已经脱离了那人的怀抱,于是干脆侧起身子,手中的弓就更不停歇,劈头盖脸,打个没完。
那人把头缩进胳膊里,只露出手臂,头扎在地里,只将后颈的部分对着大玉儿。他身上穿着厚厚的外褂,头上还戴着一个貂皮帽子,竟然被抽得裂开,连里面的棉絮都露了出来。刚开始他还扭着身子抵挡,到得后来,竟然一动不动了,任大玉儿鞭挞,竟如同死了一般。
大玉儿一边打一边叫道:“别装死!”打着打着,见他一点动静也没有了,也有点发毛,此时她虽然看不见这人脸面,但看他衣服、身形,已经猜到是谁,于是减缓了鞭打的速度,只象征性地抽了几下,试探地说:“喂,你怎么了?说话啊?”
那人抱着头缩着身子,一动不动,真的像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