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梅村击节叹道:“大师慈悲心肠,令在下望尘莫及,佩服佩服!”
吴三桂听他说了这些话,再看这和尚眼神中充满锐气,突然心念一动,只觉得这眼神似曾相识,猛然间想起一人,暗道:“难道是他?”
了空也看着吴三桂,举起杯来,慷慨激昂地说道:“你我三人,其实本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之人,但难得昨夜大雨碰到一起,又都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见咱们虽身在江湖庙宇,但全是血性汉子,今日能够相识,实在是缘分。只不知今日一别,何时再能相见?就让我们干了这杯!他日天高海阔,自有咱们驰骋之地。”
吴梅村激动地道:“能与大师、吴兄相遇,实在是在下的福分,来,干了这杯!”
吴三桂举起杯来,道:“我也干了,只盼两位若还能来京,一定不要忘了通知兄弟。”
三人碰杯,满饮杯中酒。豪气充溢心间,执手相握,开怀大笑。
三人边喝边谈,不觉时光飞逝,喝光了一坛酒,都有了些醉意。吴梅村与了空就要起程,吴三桂执意送出城外,两人不肯,只要他送到楼下即可。吴三桂看看天色已晚,想起晚间还要去田弘遇那里相见,便不再坚持。一日之内,三人共患难,又复相聚,都有惺惺相惜之感,未免难舍难分。
吴梅村道:“兄弟去南京,若能见到那天下第一美女,一定会把吴兄风采尽说于她听,告诉她,世间虽多狂蜂浪蝶,凡夫俗子,但仍有吴兄这样的奇男子。”
吴三桂道:“世间奇男子惟公子一人耳,我又怎敢妄称?盼兄台这次去了,能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做兄弟的,一定为你大大地庆贺一番。”
了空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就请吴兄回去吧。兄台身系国家重任,前程远大,贫僧有一事相告,只盼将来封妻荫子、功成名就之时,能够心存黎民百姓,不负天下苍生,就是贫僧所愿看到的了。”
吴三桂道:“大师之言,三桂铭记于心。”想到就要与他远离,不知何日再见,又想起他与自己曾见过一人如此相似,终于忍不住将心中疑惑说出来:“大师说你出家以前是陕西人士,陕西曾有一位侠盗名叫南山一枝梅,不知大师可曾听说过?”
了空一愣,看了吴三桂一眼,哈哈笑道:“什么南山一枝梅北山一枝梅,不能为天下百姓济危扶贫,除恶务尽,那都只是井底之蛙、黄口小儿是也!今日咱们就在此分手吧,他日相见,再喝个痛快!”
谁主沉浮 十一(1)
吴三桂与了空、吴梅村等人分手后,酒意渐渐上来,不敢在外面多多停留,急忙回到家中歇息,睡了一觉,醒来时候见天色渐晚,整好行装,带两个随从出门直奔国丈田弘遇府。
田府位于北京东城区府右街上一处名叫铁狮子胡同的地方,占地极大,一座豪宅,几乎占了半个街。田弘遇当年曾为扬州千户,女儿田秀英得宠之后,官封左都督,富贵一时,一说田府,东城区内百姓几乎无人不知。
吴三桂到了门前,敲门引出家人,家人又进去禀报一声,不久回来请吴三桂进去,说国丈爷已经等候多时了。
吴三桂随着家人进了一个大宅院,却见这宅院古色古香,坐南朝北,装修讲究。入了大门,经过天井,三面环廊之间,一株千年古松立于其中,亭亭如盖。移步间,只见院中奇花异草遍布,亭台轩榭,浮雕镂檐,彩绘绚丽,几十间正房、厢房环绕,布局精致,极为优雅。穿过庭院,隐隐听得厅堂之间传来丝竹奏鸣之声,吴三桂想:看来这国丈倒也是个风雅之人。
家人将吴三桂引入厅堂门外,吴三桂整装正待报上名来,却听见里面有个声音说道:
“是将军到了吗?快快请进!”
一个人随之在厅堂门口出现,正是主人田弘遇。这田国丈也不过五十左右年纪,长得白白胖胖,保养得极好,身穿一身很随意的淡蓝色长衫,看起来颇有几分富贵之相。
吴三桂拱手行礼,道:“卑职吴三桂,见过国丈大人。累国丈大人亲自来迎,实在不胜惶恐之至。”
“将军说哪里话。”田弘遇走上来,一把抓住了吴三桂的手,他的手温暖绵软,脸上的笑容更是真挚得如春风拂面,“将军为国鞠躬尽瘁,皇上背后提起也是多有称赞,今天得遇将军真面,实在是田某的幸事,来来,快进来说话,外面冷啊。”
两人进得屋来,却见田弘遇家中的客厅里多为黄花梨木、紫檀木家具,做工精致,景德镇瓷器遍布,古玩珍奇更是数不胜数,吴三桂道:“都说国丈乃当今风雅之士,今日一见,果不虚言。”
田弘遇道:“哪里哪里,小室鄙陋,倒教将军见笑。”于是引吴三桂坐了,并问下人,“备酒菜上来,我要与吴将军共饮。”
不一会儿,家人将酒菜呈上,田弘遇道:“府中有个江浙的厨子,擅做南方菜,将军是北方人,不知可否吃得习惯?若有不妥,府中还有北方的厨子,可为将军再准备一套菜系。”
吴三桂道:“不敢烦劳国丈,卑职对饮食的没有什么讲究。”
坐下之后,两人寒暄几句,吴三桂呈上了见面礼,田弘遇推却一番,收下了。两人随意闲谈起来,说的大都是辽东军事和客套话。田弘遇虽然贵为国丈,权倾一时,但是人看起来却很随和健谈,礼敬有加,且酒量颇豪,不知不觉,消除了吴三桂不少的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