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已经快天亮了,您还要这样坐着吗?”
酒馆老板的问话将李斯特从一个人安静的世界里拉了出来。他微微抬头,在老板脸上看到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您知道吗?我在维也纳经营这家酒馆这么多年,您是第一个让我觉得特别的客人。”老板一边轻声地和钢琴家聊着天,一边用干布擦拭着清洗好的酒杯。
这位静默了一整晚的先生终于放松了他紧抿的唇:“怎么说?”
“您从昨晚来这起,点了一杯酒后就一直呆在这儿。酒馆的喧闹和您无关——请原谅,这些酒友喝多了总是会放纵一些,但您听不见,也无意加入他们的狂欢。”
李斯特没有回应,也没有终止这场对话。
“您很自律,所以这杯伏特加一点都不适合您。”老板指了指钢琴家面前那杯丝毫未动的酒水,“现在这些老酒鬼们都睡过去了,您依旧这样安静地待在自己的世界,您来这里只是想到个地方呆一会吧——老实讲,我很意外您能在这坚持这么久。”
“伏特加我收走了,这杯酒送您。”老板递给他一份新酒,附赠了一句话,“酒馆不适合您先生,您应该去咖啡馆——但我想,您现在应该回家,还有人在等您不是吗?”
李斯特愣在桌前,他望向窗外,发现天已经泛白。从昨晚到现在,他像放逐一样地呆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放空了自己。
他盯着那杯酒,脑中不再有关于贝多芬的一切,想到的一个名字就是“夏洛琳”。
试想一下,世上还会有第二个女人会对自己疯狂的想法不存质疑,永远支持并陪着他一起疯狂吗?
她一直都是最赞同他的那个人啊——她应该是想起了在意大利时那段让他几乎虚脱的演奏频率,才会这样抗拒他的顽固吧。
该死,都怪昨天百日因法兰西遭受的非议使他昏了头,他都做了些什么!
他将那小杯酒一饮而尽,丢下一枚银塔勒。薄荷酒的清新一扫他胸中的雾霾,心中从未这样清明过——贝多芬是他的精神道标,而夏洛琳确实他相伴岁月的人。
亲爱的,我马上回家。
你是对的,我该给别人留下些致敬大师的机会!
……
心情晴朗无比的李斯特兴冲冲地推开了家门,他有一份礼物要送给夏洛琳——就藏在他的衣兜里。他会好好道歉,会征求她的原谅,会套牢她让她一直都在自己身边。
然而门后的场景却几乎让他被惊吓到差点灵魂出窍——他飞奔过去,接住了径直倒下的爱人。
“夏洛琳、夏洛琳!”
他急促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她无法给予他回应,面若纸色,双目紧闭。他从她瘫软的肢体上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她正在虚弱的事实。
神色惊恐的钢琴家一把将他的小提琴家抱起,不停低声地呼唤着她的名字,用细密的吻轻啄着她的额头,将他的体温传递给她。
无暇顾及细节的他,忽略了在在她的裙摆下面,原本逐渐透明却又慢慢恢复的右脚。
李斯特快步移到卧室,将夏洛琳轻放在柔软的床上后迅速出门寻人去请医生,慌乱中他甚至带倒了客厅的椅子。
重新回到床边的他牵起爱人的手贴在脸边,用唇温暖着她冰凉的掌心。他从未这样害怕过,他差点儿觉得自己再迟些回来就要永远失去她了。
眼圈泛红的李斯特,紧紧地握着夏洛琳的手,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一直静静地陪护着她。
直到他的爱人睁开眼,让他再次看见那对灰绿色的宝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