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曦想了想,答道“月影的母族亦是大族,月邝亦不敢轻易处置他。目前只是软禁而已。”
她闭上眼,太阳穴抽痛得越发厉害,“那我呢?事后你们打算如何处置我?”
他柔声道,“我说过会护你周全,自然不会食言。”
她嗤笑出声,睁开眼看进他清澈无波的眸, “楚曦,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明知道我同他因着血契性命相连,他若殒身,我无法独活。”
他眼色一沉,复又淡澈如常道,“我既许了你,便有办法实现。师妹就不要多虑了。”
她冷哼一声。是了,这世上让人死不去却也活不了的方式很多。不过若真到那时候,她会亲手了结了他和自己。
楚曦顿了一下,见她仍娥眉紧锁,必是将事情想去了最坏的方向,无奈又开口安慰道,“其实情势未必如师妹所想那般。太子殿下非是泛泛之辈。我们在北疆的布置,已被他轻描淡写的化解了。此次洛王的胜算并不十分大。”
听到北疆危机已解,她着实暗松一口气,心中却涌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为何楚曦谈论胜负时,仍好似事外之人?
对弈(5)
她涌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为何楚曦谈论胜负时,仍好似事外之人?要知道,洛王一旦输了,楚家偌大的家业便要跟着陪葬,他难道一点都不在意?
心中倏然一动,她霍地想通了什么关节,美目微垂,遮住其中惊涛骇浪般的了然。
楚家……怕是从来没有直接出面接触凌简,只是暗中支持操纵他的行动。这也是为何,楚曦一直以燕玄衣的身份充作洛王的幕僚。如此看来,洛王倒未必如想象中精明强干了。也就是说,这些年来,洛王能保不失,全都靠了楚家在暗中周旋。
所以楚家,从不在意这场叛变谁输谁赢,因为不论如何,他们都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也就是削弱皇权的力量,使世族势力能够重新登上政治舞台。
先是暗中扶持洛王多年,让一部分皇室内部的反对势力集中到洛王身边,时机成熟时,便在京表示支持二皇子凌箴,以归还世族特权的大石,搅乱了一湖春水,令皇室掌权一派和世族互揣心思。
之后又说动南月王出兵助长凌简的气焰,让凌简忘乎所以的挥兵北上。
而皇室掌权派由于不敢信任世族,此次出兵镇压必是以亲军迎战——此次她带出京的,皆为皇室直属军队,怕是正中了楚曦下怀。
因此,这场战争若是开始,便怎样都是皇室内部的消耗,打得越凶,世族势力便越可渔翁得利。
所以楚家,绝不会直接出兵支持任何一方。
如果这一切都出自楚曦的谋划,那他就实在厉害到了可怕的程度。而她和凌筠,一开始就败在了只把目光放在了楚家在京城的活动上。
想通了整件事情,她强忍着心中的惊骇,垂着头起身,干瘪道,“师兄若无它事,妍就回去了。”
感到他看着自己欲言又止,最后只溢出一声轻叹,柔声道,“好好休息。”
这世上从不存在完美,无论是人还是事物。所以看似完美的布局,一定存在它极为脆弱的一点。而在看清楚曦这局的庐山真面目之后,聪慧如徐思妍,自然也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现了它的阵眼。
回房后,再不犹豫的拆开了锦囊,里面果然有一张小纸条,“揽月楼天香雅间随时恭候佳人。”
字写得倒是不错……能不能扭转乾坤,就靠你了。与虎谋皮的事,她做得多了,又如何会怕一头狼。
看着字条在烛火中燃烧殆尽,她面色沉重,殊无一分得意……
隔天,楚曦又不知去向。午膳也只是她一人在房中用。吃了两口,她一推碗筷,烦躁道,“这饭菜实在难吃。”
一旁伺候的婢女忙上前来赔罪道,“夫人息怒,婢子马上叫膳房重新准备过。”
她冷哼着起身,“不必了。重新置好,饿也饿死了。我要去外面。”
“这……”小婢面露难色。
“怎么,公子禁了我的足了?”她阴沉的看着这个婢女。她叫什么来着?都没印象了。最近过得实在太过于飘忽。
“没有的。公子只是担心夫人的安危……”小婢赶紧解释。这位主子阴晴不定,难伺候得很,偏偏公子又极是着紧她,怠慢不得。
徐思妍面色稍霁,想了一下道,“那就叫二娘来吧。她是公子也放心的人,不是吗?”
婢女犹豫了半晌,见她又沉下了脸,心中一惊,只得应了声,出去叫人了。
她对着房门出了会儿神,还想不到该如何甩掉戚二娘,但当戚二娘那张拙朴的面容出现在眼中时,她释然的一笑。
也许……根本不用甩掉她。她的任务,只是保证她不失踪,性命无虞,其他的,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的。
垂了面纱出门,进了揽月楼便指名要天香雅间,掌柜的先一愣,马上又面现恍然,恭敬的领着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