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爬到他那个位置,果然不是等闲之辈呢。明明干了坏事,却一番话硬是将自己说成了忠义节烈、忍辱负重的人,不佩服都不行。
她望向凌筠时,果然看见他眼中有了些许笑意,不似刚才的冰冷。
“方大人也会为小人所乘吗?”凌筠仍然语气平淡。
说到这个,方肇宁恨声道,“殿下不知。拙荆方杨氏前夫家灭门一案,实在并非微臣所为。臣去岁动身上京之时,尚不知有此一事,纯属奸人栽赃嫁祸,挑拨拙荆与臣反目。若非殿下及时施以援手,臣恐怕早已身败名裂。殿下如此大恩,臣不敢言谢,唯期日后为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她就猜到灭门的事情是洛王干的,还巧妙的利用了方肇宁动身上京前后的时间差,让他完全处于被动。身边伴着洛王这么只凶残狡猾的怪兽,方肇宁这些年过得不容易啊。
只是可惜了杨慧娘……
徐思妍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引来凌筠不解的注视。
她向他摇头,表示没事,他才回头继续为难方肇宁,“大人卧榻之侧,有奸人虎视眈眈,不在家里严守谨防、小心行事,却私自进京,与人把柄,不知意欲何为?”
方肇宁到此彻底明白太子今日是打算装傻到底。
他眉头微皱,跪在地上沉思半晌,才咬牙叩首道,“殿下明鉴。罪臣此番冒大不韪上京,实是为寻找拙荆。臣年初被拘押大理寺时,与她失散,至今仍是杳无音讯,生死两茫。”
凌筠听后冷哼一声,“为一个女人,拼着命也不要了吗?方大人就打算如此报答先太后知遇之恩?”
方肇宁又重重叩首沉声道,“罪臣有负先太后和殿下,万死不能辞其咎。然,方杨氏乃臣妻,如今她病弱痴傻,臣实不忍任她孤身飘零。大丈夫立身于世,无非忠孝仁义。臣前事有负君恩,已不忠不孝于先,又如何可当拙荆危难之时,弃她不顾,行不仁不义于后?臣谨恳请殿下法外容情,成全罪臣夫妻之伦。”
凌筠幽深的眼泛起了些许波澜又迅速恢复沉静,似乎想到了什么,盯着方肇宁出了会儿神,半晌才叹口气,“方大人起来坐吧。”
“谢殿下。”大概是因为跪得太久,方肇宁站起身的时候,微微晃了一下。
“韶音怎么想?”待方肇宁坐好,凌筠转头看向徐思妍。
她轻笑,“妍有些好奇,方大人是如何得知令夫人在妍府上的?”
她问得单刀直入。话说到这个地步,实在没必要再躲躲藏藏绕弯子,他们不累,她都累了。
方肇宁抬头第一次认真看向韶音郡主,惊艳从眼底一闪而过,随即肃容起身对着她一揖到地,朗声道,“方某要谢过郡主仗义助剿定县匪患。”
徐思妍一愣,随后了然一笑,望向方肇宁的眼光意味深长。他倒真是很会说话。
这一句话隐晦的点明了他知道灵州那些杀人放火的“好事”都是她干的,谢过她出手帮他的同时也暗示,他是由此猜到他夫人失踪的事情和她有关。
“方大人又如何知道这事是妍做的,而不是太子做的?” 徐思妍笑得像只狐狸。
她倒要看看这次他怎么把话答得漂亮。他定然不敢说,是因为太子做事不会像她那么心狠手辣、明目张胆——虽然他极有可能是这么推断出来的。
果然,方肇宁低头斟酌许久才开口道,“殿下常伴圣驾左右,忙于朝务,必无闲暇他顾。所以方某擅自推测,这在野之事,定然是殿下最为倚重的郡主代为忧劳了。”
徐思妍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一边的凌筠也忍俊不禁。
这个方肇宁……话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也真亏他想得出来。称他为老奸巨猾是再贴切不过了。也难怪洛王那么急于想把他除掉。有这么个人看着自己,恐怕干什么都步步艰辛。
不过这么个人,真的会为一个女人付出那么多吗?真的有点让人不敢相信呐。
徐思妍笑了一会儿后,突然正色道,“方大人,俗话说‘美人乡是英雄冢’。今次大人半世英明,差点葬送在令夫人手里。大人身居要职,与东宫唇齿相依,妍实在是不愿见大人重蹈覆辙,才擅自想替大人照顾夫人。”
她顿了顿,看方肇宁面色愈加凝重,接道,“妍是多心之人。大人此番如接回夫人,妍恐怕会日夜忧心大人安危。所以妍想,若大人执意要接回夫人,不如就此退隐,笑傲山林,也了却妍一番心事。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方肇宁眉头深锁,若有所思地看着徐思妍,想从她的表情中分辨这番话有几分认真。
他早就听说太子身边的这位郡主国色无双却心狠手辣,行事邪气。
心狠手辣,从她解决洛王陷害他的这个案子时,他就已经看出几分。
在所有不同的办法中,她没有选择最圆融的,没有选择损失最小的,却选择了最有效率、最狠也最不给敌人留下置啄余地的方法。
虽然换作他,最终可能也会选择这个办法,但决不会像她做得那般果断,那般义无反顾。
及至今日见到她,国色无双是毋庸置疑,而行事邪气,他现在算是体会到了。
她竟然让他在官位和妻子之间选一个,而旁边的太子似乎也对此默许。
他苦笑不已,垂眼望向地面,似是思忆,似是遗憾道,“方某随波逐流,营营半生。直到遇见拙荆,才发觉自己愿倾尽所有,只换她一次深情回眸,却终不可得。”
他顿了一下,神情黯然,“前时方某与拙荆失散,以为拙荆已遭不测。若非存着不愿被奸人得逞的不甘,几乎想随拙荆而去。”
说到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