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她?”在认出了所谓的妙玉大师的一刹那,贾孜不由自主的低呼出声。
贾敏好奇的看着贾孜:“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些意外罢了。”贾孜摇了摇头,低声的说道。
“你也觉得意外吧?”贾敏撇撇嘴,压低了声音:“我也没想到,这所谓的妙玉大师竟然是个女尼。你说,这方外之人不在庵堂里面静修,哭着喊着普渡众生,偏偏要跑到这俗世繁华之地干什么?”显然,贾敏是将被那妖僧邪道惹出的火气直接发在了妙玉的身上。
贾孜勾起了嘴角,没有说话。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倍受贾宝玉推崇的妙玉大师竟然会是当年的义忠亲王流落在外的亲孙女,姑苏苏家仅存的那位小姑娘。当年,贾孜还特意去蟠香寺看过她呢!只不过,她不是一直在玄墓蟠香寺中带发修行的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千里之外的荣国府贾家呢?
本来,贾孜还期待着是自己认错了。可是妙玉自己也承认了,她儿时曾在玄墓蟠香寺里带发修行,后来才来的京城。这样一来,贾孜也就可以确定,面前这位妙玉大师根本就是当年的苏小姑娘无疑了。
其实,贾孜会一眼就认出这位苏小姑娘还真的是得益于当初那件她本该永远的遗忘、却一直都深埋在她心底的事:虽然事情已经过了十几年,可贾孜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当年那位略带着几分清高的小姑娘。
看着眼前这无论是脸型眉眼,还是神情气质都和十几年前没太多变化的苏小姑娘,也就是贾宝玉口中的妙玉大师,贾孜的头就不自觉的疼着:荣国府真的是找死呀——当初把那个假的义忠亲王的孙女弄到了宁国府,间接害得贾珍丢了一条性命,现在竟又把真的给弄进了自己的府里:莫非他们是嫌贾氏一族的人命长了吗?
这边贾孜的心思百转千回,暗暗猜测着贾母到底知不知道妙玉的真实身份。那边,贾敏看着贾宝玉和妙玉亲近的样子,亦是不悦的皱起了眉头:贾宝玉到底是要干什么,难道就不知道这妙玉是方外之人吗?他们这么亲密,难道就不怕亵渎佛祖吗?还是说,这妙玉根本就是身在空门、心在红尘的假尼姑?
而贾惜春的心里也有一种古怪的感觉:本来,她看到妙玉应该是非常的开心的——从小到大,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未来的归宿就是空门,而且她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绞了头发当姑子”。然而,如今真的看到一个自幼出家的女尼站在自己的面前,她却没有任何欣喜的感觉,反而觉得在这庵堂里站一会儿都不自在,浑身发痒。
其实,贾惜春之前会有那种想要出家为尼的想法也不足为奇。毕竟,她以前的生活真的算不上如意:明明是宁国府嫡出的大小姐,可是却偏偏寄养在荣国府——虽然不至于看人家的脸色,可是内心深处却总有一种自己是被家人抛弃了的感觉。而现在呢:她被接回了宁国府,有父亲的疼爱,还有姑姑宠着,侄子敬着,寡嫂尤氏对她也极为尽心,身边又有林黛玉、卫若薰这样见识广博又亲切热情的好姐妹陪着,事事顺心,怎么可能还会有之前那种想法呢?
至于林黛玉,一开始的时候,对妙玉还是有几分期待的:毕竟,她也很喜欢品茶;而在贾宝玉的口中,妙玉的茶又是天下一绝。因此,在没见到人的时候,林黛玉还是很想见一见妙玉并与之好好的交流一番的。只不过,当她发现妙玉竟然是带发修行之人时,不禁有些愤怒了:一个方外之人,住在这大观园中,难道就不怕沾染了俗物吗?还是这方外之人,本就是个俗物?
此时的林黛玉,内心深处有了一种被欺骗的感觉,进而对于妙玉的茶也是一点都不期待了:一个有着凡俗之心的女尼泡出来的茶,就是再好喝,她也不喝。
林昡则是直接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娘,尼姑不是应该住在庵堂里吗?这里不是太妃娘娘的省亲别墅吗?那为什么她会住在这里呀?”
听着林昡问题,林黛玉的心里就不由自主的叫了一声好:小胖子干得漂亮,就应该这么问。她倒要看看那妙玉要怎么回答之个问题?难道她要说“心在红尘外,处处红尘外”这类的鬼话吗?林黛玉暗暗的挽了挽袖子,决定如果妙玉真的敢这么回答,那她就好好的跟她辩一辩。
其实,倒也不是林黛玉、林昡姐弟特意针对妙玉,实在是她们姐弟二人,包括林海、贾孜、林晖三个在内,这一家子对和尚道士都没什么好印象。因此,对于同是修行之人的妙玉,自然也没什么好印象。尤其是这妙玉还住进了荣国府的省亲别墅,与贾宝玉言行亲密。
林昡问题令妙玉瞬间变了脸色:她怎么也没想到,面前这个看似天真的孩子竟然如此的恶毒,竟然这样败坏她一个修行之人的名誉?
本来,妙玉对林黛玉的印象还是很好的,隐隐的有一种她和林黛玉会成为很好的朋友的感觉。然而,看着林黛玉纵容林昡的样子,妙玉对林黛玉的印象也不禁差了起来:有这么恶毒的弟弟,林黛玉肯定也不像她看到的那般柔弱可怜。
贾母连忙笑了笑:“昡儿呀,可不能这么说话。你二舅母信佛,妙玉大师佛学修为精深。是我们特意下帖请她来,住在这栊翠庵里的。”
听到贾母的话,贾孜不禁有些好笑,心说:“信佛?是因为缺德的事做的太多了吧!不过,别说,这妙玉倒还真是有几分颜色。”虽然贾母不会承认,可是贾孜却很清楚,如果这妙玉长成一副夜叉样,纵然她的佛法再精深,也是不可能住到这大观园中来的。
贾敏也是同样的想法:“做了那么多的坏事,真的以为信个佛就能心安了吗?”想到王夫人使人下毒害贾孜一家子,甚至连年幼的孩子都不放过的狠毒,贾敏就觉得心寒。
林昡轻声的嘟囔道:“哦,原来是特意请她来念经的。可是……”林昡眨了眨眼睛,晃了晃脑袋,最终没有把自己心底的疑问说出口:不是都是人死了才要请和尚道士的来家里念经吗?就像贾珍死的时候一样。莫非,这荣国府里也有什么人死了,因此才要请尼姑,也就是女和尚来念经。
听着林昡口中“念经”那两个字,林黛玉实在控制不住的笑了出来:“好了,昡儿,你就别问这个问那个的了。反正问了你也不明白。”当然,林黛玉还有一句没有说出来的话就是:人家可不是来念经的,人家是来泡茶的。
贾孜自然能够听出林昡和林黛玉没有说出口的话,心里不禁有些欣慰:两个孩子都不喜欢妙玉是最好的,省得日后再有什么接触。其实,对于林昡,贾孜还真的不是很担心:林昡虽然年幼,可是该懂的都懂,肯定不会与妙玉有什么接触的。反而是林黛玉,倒是很容易被妙玉这样样貌不俗又带着几分清高的女孩子吸引。现在,看到林黛玉对妙玉明显的疏远,贾孜不由自主的放下了心。
至于贾敏,贾孜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贾敏对妙玉的印象差得很,甚至已经认定了妙玉有一颗向往红尘的心。这样一来,她必然不会和妙玉有任何的接触,也省得日后再被牵连。
现在,唯一令贾孜觉得有点担心的就是曾经把“当姑子”挂在嘴边的贾惜春了:要知道,这个小丫头当初可是摆出过一副要出家为尼的架式呢;现在,这位据说佛法精深的妙玉大师近在眼前,难保贾惜春不会再动了心思。
“看来,得让尤氏好好的看着了。”贾孜在心里转瞬间就有了决定:以后,尤氏在宁国府里看住了贾惜春,到了林府也有她看着,再加上林黛玉,自然也就不怕贾惜春会走错路,与妙玉“勾搭”到一块儿了。
“妙玉大师不只佛法精湛,”贾宝玉笑着拉了拉妙玉的宽大的道袍:“泡的茶也是一流。妙玉,你快点泡些好茶来,给大家尝一尝。好让大家知道,我确实没有一点的夸张:别说茶具了,就是泡茶用的水,你都是与众不同的。”
妙玉的脸微微的有些发红,轻轻的笑道:“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等着吧!”妙玉说着指使自己身边的两个丫环,一个去找茶具与好茶,另一个则去一旁的梅树下挖她特意存的露珠,显然是准备好好的施展一番。
“看到没,”贾敏凑到贾孜的身边,轻声的说道:“现在连方外之人都有人侍候了,什么事都不用自己动手了。”显然,对于妙玉这种口口声声自己乃是方外之人,可是却事事处处都指使别人、让人侍候的行为,贾敏是极为瞧不上的。当然,贾敏也是认识一些方外之人的,可他们却从来都没有如妙玉的架子这般大过。
贾孜笑了笑,没有说话。她的心里很清楚,以妙玉的真实身份,身边就算是有多少人侍候也是正常的。只不过,妙玉现在到底是带发修行之人,可架子看起来却比很多大家姑娘都大,这就真的是有些过了。
“娘,”看着陆续被摆放到桌子上的那精美华丽、价值连城的茶具,以及妙玉那怎么都掩饰不住的得意洋洋,林黛玉再也没有了停留的兴趣:“我们走吧。我想去找迎姐姐。”贾迎春今天自然也来了。只不过,她一来就被贾探春找了去。因此,林黛玉倒是一直都没见过她。这会儿,林黛玉正好以贾迎春为借口,离开这处处都让人觉得不舒服的栊翠庵。
贾孜自然明白林黛玉以贾迎春为借口实际上是想要离开这里的心思,不禁笑着摸了摸林黛玉的脑袋:“你要找迎儿?好,那我们就去找她好了。”至于妙玉那边,贾孜并没有打探妙玉是否知道那些理应尘封的往事的心,自然也就直接将妙玉当成了从未见过、也不需要理会的陌生人: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女尼,贾孜自然没有必要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