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楚潇的目光有一瞬间的茫然,然后那些记忆疯狂的涌进了她的大脑里。她盖在被子里的手摸上了小腹,眼中含着泪的看着江琎琛。
想问又害怕,期待又紧张,整个人都带着无助和脆弱。那是她这几年来,第一次这么勇敢的和自己对视。
看的江琎琛一下子红了眼眶。
他俯下身,突然的轻轻亲吻她的嘴角。想每次他睡着时她悄悄吻他时那样,其实他每次都知道。
像是这样就能安抚她,就能让她别那么害怕和难过。
他尝试着开口,可是张了半天嘴最后却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程楚潇话还没说,眼泪就已经顺着眼眶流进了头发里。她眼中失去了焦点,嗓音虚弱又沙哑,“他不在了是不是?”
随后她眼中又突然疯狂了起来,带着挣扎和钝痛,歇斯底里的问,“你为什么不救他,你就这么讨厌我,就这么讨厌我!”
可是由于虚弱,本是歇斯底里的怒吼全都变成了无力的哽咽。甚至因为激动和难过,她的身体都在颤抖。
江琎琛在她身上体会到了一次又一次的心痛,他把人半压半抱的搂在怀里,一只手和她输液的那只手十指相握以防走针。
他花了半天的时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开口时嗓子一片沙哑,“我没有,没有那么……”
没有那么讨厌你,讨厌到连我们的孩子都不要,我也是满怀期待和感动的,可是……
他说的艰难,但是后面的话终究没能说出口。
“潇潇……潇潇,放松一点,在回血。”他一遍遍的叫着她的名字,胡乱的吻着她的眼皮,鼻子,嘴角……试图安抚她。
程楚潇哭的更加的厉害,以前她都渴望他这样叫她的名字啊,可是她现在不需要了,以后也都不要了。
她哭的全身发抖,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不忘了断断续续的说:“你……出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江琎琛一下子呆愣住,那是她第一次赶他走。原来被人不需要,被人划到生命权外的感觉是这个样子的。
无力,茫然,被人抛弃……原来她当年每一次被自己推开的感觉是这样的。
他抬手捂了下胸口,再说话时声音有点轻飘飘的,却有种类似温柔的错觉,“那你好好休息,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接着他将被角给她掖好,还把手机放到了她的手边,等做完这一切以后他站起来环顾了一下,恍然发现原来自己能够帮她做的也就只有这些。
他走的很慢,开了门还回头看了眼,竟然有点依依不舍的感觉。
程楚潇听着脚步响起又挺直,门开了又关。确定他出去了以后才慢慢的放平了身体,抬手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
湿乎乎的怎么擦也擦不干,干燥的冬天让她的脸一下子蛰着疼,她一下子又想哭了。
她像是自暴自弃一般,把脸在被子上蹭。干净洁白的带着消毒水味道的被子被她一下子润湿了一大片。
她听到有人开门进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她以为是江琎琛去而复返。她猛地一下抬起头,脸上还未呈现出暴怒的表情却发现来的只是个小护士。
小护士以为她睡着的,见她突然起来下了一跳,不过随后很快解释道:“家属说走针了,我重新给你扎一下。”
她点头嗯了下,大概是面无表情的吧,她想。
家属除了江琎琛还能是谁,本来他们之间应该亲密无间,连手术书上都可以为彼此的签字的。可是也同样害的彼此再无任何亲人能守在病床边。
护士走了又出去,她甚至都感受不到针拔了又扎的疼痛。
她的手又缓缓的放到了小腹上,就在不久前那里还有一个小生命的,现在却只剩下微微的坠痛。
那天她是心存侥幸的,不知道为什么在刚刚感冒的时候她鬼使神差的没有吃药,可是等到后来他们把一切说破她的感冒越来越严重,自己也就囫囵的把药给吃了。
那些早就被自己抛之脑后的细节一个个的往外冒,她吃药的那天晚上肚子疼出了些,她以为只是大姨妈早到,却不知道那只孩子的求救信号。
她不但没有理会还大把大把的吃药,之后的这将近一个月里她每天东奔西跑,遇到必须的时候还会陪着那些人喝喝酒。
孩子能留到现在……他可能真的很努力的想来的这个世间的。
是怪她太粗心大意了,还有那些嗜睡,没有胃口等等征兆。她都没有意识到,甚至这个月的姨妈没有来她都没有想起来。
孩子走的也好,不然她以后要怎么解释自己和他爸爸的关系呢。我把你的小姑撞成了植物人,间接的让你奶奶抑郁而终。
而你的爸爸为了报复,把你姥爷送进了监狱,公司状况岌岌可危。
这种不健康的家庭,孩子又怎么会幸福呢。她已经足够难过,不应该让一个无辜的小生命和她一起受罪的。
可是……还是好舍不得啊。
这可能是她和江琎琛唯一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