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蛰颔首,也没再多说,自去内间盥洗罢,将寝衣松松垮垮地穿着,上榻歇息。
屋内安静,韩蛰仰面而睡,呼吸平稳仿佛不打算追究食谱的事。
令容闭目躺了片刻,仍觉得不安。
这人久在锦衣司,城府既深,心思又难测,面上瞧着风平浪静,心里还不知是何主意。
今日她擅动书架还被捉了现行,按姜姑的说法,韩蛰必会生气。可他却只字不提,仿若无事,莫不是将不满攒在心里,过阵子清算?
令容稍加思量,便半撑起身子来,“前两日收拾屋子时姜姑曾特地提醒过,说这些物事都是夫君用惯的,不好轻易挪动,我也没敢碰。我知道私自碰夫君的物事,尤其是书架,着实无礼,只是那食谱实在有趣,才会擅自取了来瞧。若有冒犯,还请夫君勿怪,往后我再不敢了。”
说罢,轻咬唇瓣,面带歉疚。
韩蛰半抬眼皮,有些诧异地将她打量。就见她半趴在身旁,胸口的盘扣早已系紧,唯有满头青丝滑落下来,衬得容貌愈发精致,那张脸上的歉疚不安倒不像是装出来的。
“你喜欢看食谱?”
他问。
令容就等他问呢,忙道:“不怕夫君嫌弃笑话,我平常没旁的喜好,就只爱瞧食谱,叫红菱做出种种饭食来,慰劳五脏庙。人生苦短,吃喝起居上能够顺遂,于愿已足,旁的事也就不足挂怀。”
说罢,垂眸浅笑,露赧然之态。
韩蛰“哦”了声,“姜姑可曾跟你说,擅自动我书架的人当如何处置?”
令容眨了眨眼睛,摇头。
“左手碰过,斩断左手。右手碰过,斩断右手。两手都碰过——”他盯着令容,缓缓道:“一齐斩断。”
令容听见,神色微变。
“夫君……”她讷讷开口,想解释求情。
韩蛰瞧着那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眸子,将其中惊恐瞧得一清二楚。
他的唇角动了动,似是在笑,转瞬即逝。
“不过你是少夫人,自与旁人不同。随意取用,无需顾忌。睡吧。”
他轻描淡写地说罢,阖了双眼,随手从旁边琉璃碗中摸了两粒细珠,扬手扑灭烛火。
屋中霎时暗下来,唯有月光从厚实的窗帘中漏入些许,昏暗宁谧。
令容仍保持半撑身子的姿势,片刻后才吐了口气,轻手轻脚地躺回锦被中。
“多谢夫君。”
片刻后,她低声道,唇角微微翘起。
……
次日起来,韩蛰暂且得空,同令容一道去杨氏处问安。
到得杨氏居住的静宜院,韩瑶早已到了,身上穿着金丝织锦对襟衫,底下是乌金云绣裙,脚底下蹬着羊皮小暖靴,打扮得干净利落,似要出门的样子。杨氏则是家常衣裳,发髻中只插了支金簪,正同韩瑶站在缸边,瞧里头养的乌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