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为接下来的行程担心,这数日,项人杰愁眉不展。他总在夜里起身踱步,时间长了,伤口因此裂开。郑灼给他换药的频率,都较之往日要更多。
“项伯,你不要再转了。”郑灼劝他,“我们带的药草有限,伤口这么频频开裂,且不说对身体的影响,单论药的消耗,也是要支撑不住的。”
“哎。不走走,我静不下心来!”项人杰说,“你生在关外,有所不知。峪嘉关前后村镇密集,没有小路可言。关口只有一处,无论如何行走,都必然要随人潮同行许多时日。我是怕人多眼杂……”
“为何要怕那人多?”郑灼佯装不知。
“……自然是怕飞贼流寇。”项人杰自知失言,扯开了话题。
……
项人杰为此担心了好几个晚上。但他最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
峪嘉关近了,人群确实开始聚集。他们跟着入关的商队同行了许久,一直到过了那高大的关楼,也没有出现任何的异样。
其实郑灼最担心的是入关问题。作为一个在法治社会成长起来的年轻人,他很担心作为通缉犯的项人杰会在入关时被捕。
不过,他显然是多虑了。
这个时代,守关并没有那么严格。守关的士兵没有急令,根本懒得多做留意。士兵们见两人身上又脏又臭,根本不愿多搭理,他们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就让两人进去了。
顺利过关后,是背后的嘉峪镇。
来到这里,总算是插翅能飞。郑灼也看到项人杰的表情舒缓了下来。
天色已经不早。两人在偏僻处找了间客栈歇脚,打算来日再走。在二楼开了间屋子,项人杰拿着剩下的几个铜板要了壶浊酒,又要了点别人不要的下水,在大堂里大吃起来。
郑灼真是吃不惯那没清理干净的下水。他只吃了几个馍。
馍也难吃。
“(供求关系不平衡……无论哪个时代,不做回头客买卖的店家都是黑心……)”
郑灼忍不住腹诽。
那馍又干又硬,他吃了好久。而在两人后面,又进来了三个人。为首的是名衣着华丽的公子哥,后面的两人看起来像是他的跟班。
这三人一进店里,就豪爽地要了一壶酒,一斤牛肉,一大盘哨子面,吃得那是满嘴油光,看得郑灼在一旁牙都快咬碎了。
“(知不知道这世上穷人最多啊!在这种地方炫富……不怕杀人越货吗!)”
纯纯的私怨。
而后面的三人可不知道有人因为吃不好一直着自己。酒过三巡,他们自顾自地聊了起来。…
左边的跟班推了推杯子,说:“林哥,还有四天就到那七七四十九天之数了,你说,项人杰会来吗?”
啊?
出现了熟悉的名字,郑灼心头一跳。
“一定会来的。”那名公子哥不慌不忙,说道,“自有人通报项人杰那厮重伤出了峪嘉关后,我仔细算过他的伤势能坚持的路程。如果有人没人救他,四十九天之内,他定死在关外。”
“而若是有人救他,三十天一遭鬼门关。不是死了,就是好了。他若好了,定会想要回头——我来此路上盘问之时,你们也听见了:有几人曾从河里捞起过落水的项人杰。他们想偷他财物,搜遍了全身,只搜出金银,没搜出任何像字的东西。后来项人杰醒了,追上去把金银夺回,杀了这几个毛贼。但他当时重伤,力气大不如前,惊动了旁人,匆匆逃走,其中一人没死透,被救回来了,这才留下这口信。”
“这口信说明什么?他没有把那【归一经】带在身上!他自知已无力保护,一定是把那奇书藏在了哪里——他若是好了,必定要回来取的,而且是立即就会动身!我在这附近的几家旅馆,都安排了眼线……他过关必定要住店,到时候,肯定能被抓住!”
“喔,好强啊!不愧是五湖镖局镖头之子林麒!”
两名跟班拍着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