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缓缓驶离庄园。牧舒远和叶醒春坐在前面那辆,后面那辆坐着两位嬷嬷和巧心,甜甜已经睡着了,被薛嬷嬷抱在身上,后面还跟着三匹马,伟坤骑一匹牵两匹。他们的行李也不多,因为东西越少,目标就越小,也就越不引人注意。
“心里难受吗?”叶醒春问。
牧舒远摇摇头,露出一抹无奈苦笑,“其实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那就好,不然我还真不知怎么安慰你,小时候你受委屈都是梗着脖子跟我喊的,所以我对哄小丫头真没什么经验。”
牧舒远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我现在可不是小丫头了。”
“嗯!”叶醒春低沉应声,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热切,“远儿长大了,变成了明艳动人的小女人,初一见面时,竟让表哥我看得移不开眼,多年不见,你变化甚大。”
她心安理得接下他的恭维,笑嘻嘻夸回去,“表哥也变得好俊俏,不过沉稳内敛的性子还是一点没变。如果我没记错,表哥今年也二十有五了吧,可否成家娶亲了?”
“没!”他只简短的回了一个字。
牧舒远愣了一瞬,以表哥的条件,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没娶妻呢?九年前在牧场时,他就成了很多牧场主的纳婿对象,姨母还总为这事发愁,因为实在挑花了眼,奈何只要有媒人上门,表哥就骑马躲出去,时间一长也就不了了之了。
“很吃惊吗?四年前,外公倒给我订过一门亲,娘身体总是不太好,本来想用来冲喜的。”
“后来呢?”婚事为什么没成?
叶醒春眸光一暗,语气也低落几分,“亲事本来订在半年以后,可娘病情每况愈下,我先后几次进中原找名医,婚事一拖在拖,后来娘还是去了,我就把亲事退掉,还赔了人家六千两银子作为补偿。”
“什么?姨母去世了?”
“嗯,两年前。”
“那怎么没人告诉我?”牧舒远急了,姨母其实跟她娘一样,都是体弱多病的人,所以才久久无法怀孕,而在孕育过两个孩子以后,身体更是每况愈下,需要常年拿补药吊着,但大家早已习以为常,以为只要保养得当、好好调理就没有大碍,怎想……人还是早早就走了。
“我来给小姨报过丧,也去陆府找过你,但是陆府的人说……他们府里的少夫人已经被送走,他们也不知去向,我怕姨妈知道此事会伤心,就自己一个人回去了。”
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表哥两年前就曾来找过她,还是报丧,而陆府那帮畜生,竟连这种事也敢隐瞒!她不禁捏紧了拳头。而门房是肯定会把此事禀报给陆沧洲的,他却只字未提,明明知道她在那,却仍是连传个口信都不愿。
姨母是世界上第二对她好的人,除了娘就是她,在草原的几年,姨母总是拿她当亲女儿一样疼爱,如今……她却在人没了两年后才知道这个噩耗。
也对,那时候陆沧洲正忙着和林茗远要孩子呢,哪里顾得上这种事?她的亲人死了,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她闭上眼睛,待眼底的那股愤怒之火熄灭,才再次睁开。
“表哥,对不起!这次回去,你带我去给姨母扫扫墓吧,也让我给她赔个不是。”她语带哽咽,忍住怨恨,却忍不住心头的难过。
“好,远儿无需难过,连我这个当儿子的都不知她会走的这样突然,你又怎么能提前预判呢?况且当时……你也是身不由己,生老病死乃人之常事,咱们都该看开一些。”
牧舒远点点头,强挤出一丝笑容,“那外公呢?外公身体好吗?还有姑丈、叶林、叶果?”
叶林、叶果是表哥的弟弟妹妹,现在应该是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和大姑娘了。
“外公身体还是一样硬朗,只是人闲不住,天天在牧场各处转悠,爹也还不错,娘走后,他至今没有再娶的意思,一心只想把叶林和叶果抚养长大,叶林如今管着几万头牛羊,今年也订了亲事,准备六月份就举行婚礼了,叶果像个假小子一样,替外公管着账目的事,但总是偷懒躲出去骑马,就像小时候的你,我不免多偏袒她一些,总得替她善后处理烂摊子。”
一说起家人,叶醒春便一改刚才的沉闷,竟滔滔不绝起来,眉眼间皆是发自内心的欢喜。牧舒远知道,他是个很有责任感的男人,从小就十分知道照顾弟弟妹妹,而弟妹也对他万分敬仰、尊重,并没有因为他不是亲哥哥,就产生隔膜与排斥,反而言听计从、事事为他马首是瞻。
“嘿嘿……这次我回去以后,咱们又可以时常相处在一起了,天知道我有多怀念那片草原,表哥,还记得我们当时是多么快乐吗?好像整个燕化牧场,都印上了我们马蹄的足记,那是我这辈子最难以忘怀的时光。”
她的情绪被叶醒春所感染,也高昂亢奋起来,完全沉浸在过去的美好岁月里。说话时,眼中射出的光芒都是那么璀璨夺目。
“当然记得”叶醒春一高兴,竟想像小时候一样抬手揽过她,但想想,手还是放了下去,毕竟男女有别,她现在已是一个孩子的娘,不再适合那样亲腻的举止。
“远儿……”
“嗯?”
他踌躇片刻,还是道出了那个她不愿面对、但却必须要面对的问题,“你认为,陆沧洲找到你……需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