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过了许久,屋外都没有传出一点动静。苏锘有些着急,便摸着墙一步一步走出角落。“啪嚓”一声轻响,一张纸片从桌上掉落,苏锘屏着一口气,弯腰捡起纸片,把它放回原位。
在这种破败的小屋根本透不出光,整个房间就好像被黑雾笼罩了一般,还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霉味。苏锘现在只想把那个逃兵揪进来把那些烂摊子处理完,她还是无法理解逃兵刚刚那句撕心裂肺的喊声。
“逃兵先生,你还在吗?”苏锘试探性地小声叫道。彼时这个小巷没有除她以外的活物了,就连匆忙倒地的扫把都显现出刚才的慌张。苏锘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不对。
也许被那时的玩笑冲昏了头脑,就那么大声的命令怎么会只是另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那如鼓点般的马蹄声再次在耳边回想。那位逃兵先生,刚刚好像在害怕。苏锘突然想道。
“傻了吧。”苏锘低声骂道。随后也不顾扫把是否已经扶起,加快脚步就往巷子外跑。她早该注意的,一个逃兵,光明正大地来到她家,一路上保不齐有多少人知道了这事。政府的公文就贴在各个角落,那上面对于逃兵的悬赏虽不多,但对于那些正缺钱花的人已经算得上是救急了。
也是那位逃兵先生对此并不注意,让苏锘也把逃兵这一身份认成是干干净净的平民了。可在别人眼中,逃兵可称得上是个重犯,那已经不是有血有肉的人了,是一张张行走的钞票。
可就算那位原先是位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少爷,这些基本的常识也不会不知道。除非他就是不想活了,故意让自己的身份暴露在狼群之中,让那些杀人不见血的人将他挫骨扬灰。
可是,为什么呢?
他明明从战场中逃出来了,在那种严密管理下跑出来也不是什么傻乎乎的人了。只要把原来的身份一丢,换个新身份就完全可以安安全全过一辈子。也许要到他死前交代后事时那些小辈才能从他的只言片语中窥看到他逃兵的身份。
可他还是不带任何隐瞒就到了战友家中,帮苏锘挡下那些愤怒的打骂。他的身份本就不应该让他那样张扬的。但如果按照那最不可能的猜测来看,这一切就变得十分合理。
巷子外行人匆匆,个个都揣怀着自己的心事。在苏锘眼里,那些妆容各不相同的人都换上了一副凶狠的嘴脸,成了谋杀那个鲜活逃兵的一份子。
“看到了吗?政府又发现了逃兵。”
“难怪这几次的战役都是失败,跑了这么多人谁能赢啊!”
没有人在意那些人是否有难言的苦衷,他们只知道这些事这些战争就应该是那些人就打。就像那句话: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人去顶。那些人就是天生个高的,一出生就应该去顶住那个快塌了的天。如果天继续往下塌,他们也不需要负责,他们会冠冕堂皇地抓住个高的人,指责他们为什么不去帮忙。
明明那些人他们也有手有脚,可就是凭着那句话活成了一个只长了一张嘴的怪物。
“苏锘,苏锘,你还好吗?”游昭用力摇晃着脸色苍白的苏锘。这人讲话时极容易走神,大多数人走神都是想些开心的事情,偏偏苏锘每次走神都会在回神时惊出一身冷汗。
这种体质,也算是世间独一份了。
“啊,有事吗?”苏锘显得有些迷糊,还分不清现在在哪。她用力揉了揉太阳穴才真正反应过来,“我睡着了?”
好的,一看就知道这次揉了太阳穴也没用。
“你又在发呆了。”游昭突然凑近看向苏锘,语气倒是平平静静的,“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虽说平静的语调会让质问都少了力度,但苏锘却下意识想要躲开,嘴巴还是硬得很:“你看错了,只是简单的发呆,没什么大不了的。”
“别慌,只是问一下,那么紧张干什么?”游昭大概也察觉到苏锘的慌张,立马离远了些,瞬间恢复到原来那股懒散的样子。就好像刚刚逼问人的人不是她一样。
近距离欣赏了一出变脸表演的苏锘:“”
苏锘快速调整好了状态,转移话题:“还听吗,我刚刚讲到哪了?”
“逃兵被抓。”游昭也有些心不在焉,随口就把自己的猜测讲了出来。
“嗯,我开始找是谁等等。”讲了两秒苏锘发现了不对,“不可能讲这么多了,你骗鬼呢?”
游昭还没反应过来,满脑子都是苏锘刚刚慌张的神情,过了一会才回答:“没有吗,我记得讲到这了。”
“算了,就算是你猜的也没错,那就继续往下说了。”苏锘也不再计较这些东西,缓了一下就接下去讲了,“也挺好找是谁告的密。”
逃兵毕竟初来乍到,跟他认识的没几个,虽说他来苏锘家时看上去十分兴师动众。但他也算一个伤情十分严重的伤员,也很少有人会把他往逃兵那想。唯一知道他是逃兵的,也只有苏锘一家人了。
这么一想反而让苏锘想起自己出门时屋里一个人影也没有的怪异——他们早就想好了,自己的宝贝儿子回不来,能拉一个陪就拉一个陪。
况且,逃兵刚刚就没对那两人客气过,更会让那些人对他动手的。
苏锘的状态在旁人看来是有些差了。虽然表面上说是当一个没有情感的机器,但当那个逃兵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了,自己这种行为纯粹是在赌气,她就是在装作不在乎奶奶和哥哥的离开来控诉他们抛下自己离开了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