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想控制任何重要海域的国家,就必须在海上夺得战略据点以立足,哪怕这些地方遥远而又分散。深思熟虑所选定的战略据点可用作基地,这样的基地对本土是次要的,但对其邻近区域的作用很重大。
一支陆军部队远离本土远征时,必须在战场附近按照建立第一基地的原理再建立第二基地,二者之间必须有可靠的交通联系。这是军事学家们所归纳的一条原理,在海上仍然适用。须牢记,安全的海上交通就意味着海军优势,尤其是在基地离本土很远时,更是如此。这些二级基地同本土边境的那些基地一样,都应该遵照:必须有两个设防的港口,以一个居于头等地位,它们之间的距离必须便于互相支援,但其距离又不能便于敌人无须分散兵力就可监视两个港口。1803—1805年,纳尔逊监视土伦时,马耳他和直布罗陀都可供他使用。两个港口不仅可以支援舰队,还互相支援以护卫英吉利海峡至东地中海的商业航线。假如俄国在战前就把舰队派到远东,就能使舰船数量超过日本,而事实是,日本因为拥有濑户内海和多处出口,其舰队便可出敌不意地联合行动。在这些实例中,拥有两个港口,就意味着拥有两个或更多的据点,这样的基地便可被视为一条线,就如本土的海岸边境一样。更为理想的是,这个港口具有水陆交通的便利,如圣地亚哥、西恩富戈斯、哈瓦那都具有这样的优点。但小安的列斯群岛的任何一岛上,港口都相距太近,其实就和一个港口没什么两样了。
假如海战的预计战场范围很广并且含有许多可供使用的战略据点,那么对这些据点的选择也至关重要。如果据点位于中央,在该位置上的舰队所施加的影响就更加平衡,而且可容易地到达战场的所有部分。但是,如果影响不能延伸到边缘,它与本土的交通联系就会不安全。正如牙买加,它是加勒比海地区最重要的据点之一,如果英国力量仅限于这里,那么来自英国本土的交通联系,势必要通过其他国家控制的地区,安全也就没有保障。1798年,法国与埃及的关系就是这样,如果没有马耳他或者其他据点,尽管埃及是欧洲和印度的中央位置,但是也和牙买加一样。虽然英国控制着埃及,但是它对自己与埃及的交通仍然感到不安,尽管它控制着的直布罗陀和马耳他,都能为舰队提供隐蔽并且防御敌海军的进攻。海外位置中,离本土最近的位置才是第一位的,因为它们更安全可靠。例如,直布罗陀是迈向埃及的第一步,圣卢西亚岛则是迈向牙买加的第一步。那些距离本土最远的位置,无论如何重要,总是最为暴露,例如埃及和巴拿马,必须注意通过中间据点来加强它与本土的交通联系。英国便拥有一系列这样的据点。
当一国认识到特定地区的国家权益可能诉诸军事行动时,就应该组织专业人士详细研究该地区,以确定哪些据点具有战略价值,哪些据点最为有利。对于这些地域的占领,则需要政治家来决定。然而,一旦时机成熟,为了保护权益诉诸军事时,就可能需要控制海域。一旦如此,战争就形成了。该国的目的可能在于取得控制或扩张,与此相对应国家的目的也可能是为了防御威胁,以保卫现有的控制区域。
如果是为了占有尚未控制的区域,这样的战争就是进攻。然而,军事行动可能并不直接指向想要取得的目标,而是直接进攻对方更重视的、易于攻击的一点,这样可能更有把握。这就关系到整个作战实施的问题。对于发起进攻的一国而言,想要把敌人赶出一个位置,将面临正面攻击还是迂回夺取的问题。正面攻击需要更多的兵力,迂回需要更多的时间。美国独立战争时期,法国和西班牙对直布罗陀的进攻就是个例子。直接攻击英国在地中海最为强固的基地,都以失败告终。如果将同样的兵力直接攻击英吉利海峡或英国海岸,两国很有可能从英国手中要回直布罗陀。战争中征服的地区往往在结束战争签订合约时作为筹码。
因而,战争的目的可能并不仅是直接的军事的目标。事实上,战争的目的也可能并未全是为了获得领土,而是为了获得优惠或权利。所以,对敌方某个属地的攻击可能只是作战计划的组成部分。
受本书主题限制,我所举的例证都只涉及对海域的控制,可以是部分的控制也可以是全部的。一个国家必须具备两个条件才可进行这样的战争并取得预想的战果:第一,边境安全,不会遭受致命损伤;第二,海军有与敌方海军争夺海洋控制权的实力。海岸或边境,从广泛的意义上来说,是战争的根据地,以它为基础进行防御。海战中,海军是主要进攻者,它在防御中起次要作用。在大规模的联合作战中,舰船也起着主要作用,只有敌方没有海军时,舰船才无用武之地,如塞瓦斯托波尔之战。当时有两条交通线通往战场:一条陆上交通线,完全处于俄国实力范围之内;一条海上交通线,完全控制在英法手中,敌人将其舰船上的装备拆除之后便将舰船沉掉。最后战争变成了围攻战,围攻者的交通线丝毫不受干扰。1779—1782年直布罗陀之战,进攻者之所以失败,就是在于其软弱无力的海军所致,如果海军称职,英国舰队完全无法投送补给。
在超出本土直接相邻范围的海域进行战争,就是海上远征,它是一般军事行动的一种特例。进行海上远征的国家,不管它是否在遥远海域拥有可以用于战争目的的位置,都必须进攻,以便达到获取领土的目的。
海上远征,其特点表现在搭乘舰船的陆军在海上处于无能为力的状态,陆军的安全完全依赖于海军对海洋的控制。请牢记,不论这支陆军的规模如何之大,士气如何高昂,纪律如何严明,战斗力如何强大,它在航渡期间则处于完全无力的状态,无法有效地作战。这期间陆军所面对的危险,以及其交通线所承担的风险,始终依赖海军对海洋的控制。
我先对这种远征的主要特点说几点看法,接下来,我将引述两个实例并加以论证。
本土边境相当安全,海军能与敌人争夺对海洋的控制,这两条基本条件前面已经讲明了,之后就是制订最佳的作战计划达成目标,这包括选择一个基地,一个目标,一条战线。
关于在控制以外的地区进攻的问题,由于涉及范围过广,暂时不提。进攻的最终目标,应该是对总态势具有最重要影响的位置、线或者区域,即要害。假如所指向的区域与本土海上边境比它与其他海上边境更靠近,则作战计划中的基地应该靠近海上边境,除非另有重大原因,如缺乏良港或船坞。德国如今已经是海军强国,大不列颠又在北海的罗赛斯另设坞修船厂。这显然是为了北海的战争做准备,英国基地已经从普利茅斯和朴次茅斯为界限的海峡转移至北海。奥匈帝国和俄国已经把势力伸向了地中海,因为它们的其他出海口远在亚得里亚海的顶端和黑海,过于遥远,而且通往海上的交通过于暴露,不适合用作作战基地。
美国在墨西哥湾拥有一条基地线,它比诺福克和纽约两个位于大西洋海岸的主要港口,更靠近巴拿马地峡和加勒比海西北部。随着战列舰尺寸的剧增,加之密西西比河坞修困难,墨西哥湾各港口能否和大西洋各港口提供同样的作战基地,我十分怀疑。它们位置太过靠近,较之坞修能力,反而物资补给更为突出,能否构成中间前进港口也值得怀疑。而关塔那摩和基韦斯特在指向地峡的作战中,能互相支援而具有明显的优势,哪怕它们只有二等的坞修设备,也能高度符合需要并且极为方便。当然这也会承担某些风险,例如大不列颠的船坞,位于阿尔赫西拉斯海岸射程之内。
大型海军船厂决定着基地线的位置,而且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其长度。这些船厂所造的鱼雷艇和潜艇有助于保卫它们之间的海岸线及其两端稍远地区的安全。从这个固定的基地向选定目标运动,则涉及对作战线的选择。开阔的海面上,最直接的、最佳的航线就是天然的航线,但是,它也会受到其他情况影响。其中最重要就是海军力量,海军力量不仅取决于总吨位,而且还取决于总吨位在各级舰船之间的分配。另外各级舰船在武备、装甲、速度、煤炭续航能力等各方面的特点对海军力量也有影响。所有这些质量都关系到战略实力,有时各方面互相矛盾,在它们之间的调整也会影响到战略计算。这说明,国家舰队的组成其实是战略问题。在已知交战国的海军实力及其与目标的相对距离时,如果双方为争夺同一目标,也会影响到作战线的选择,因为需要包围的交通线的长度会影响到交战双方的力量。在这些线上或是海域里快速巡逻舰可进行干扰作战,迫使敌方从舰队中抽调兵力应付。这些线越多,距敌港越远,敌人的任务也就越重,它们也就越安全。
某些人认为,由一批战舰护送一支搭乘运输舰的陆军部队的这类大规模海上远征是不可能的,过去从未发生过,未来也不可能发生。但请记住,1798年拿破仑就是这样做的,他当时还被纳尔逊所指挥的舰队追击。我要提出的问题,可能也曾经令纳尔逊和拿破仑都困惑过。要使这样的事情永不重现,那就必须认识到西印度洋群岛和加勒比海在未来的重要性,它们是通往巴拿马地峡的通路,航渡时间很短。还要记住,加勒比海海域小,长度仅为地中海的一半,所以,一旦环境特别有利时,大规模海上远征便会出现。
拿破仑历次战争期间,英国就曾不断地进行海上远征。美国在墨西哥战争和南北战争中也是如此。1830年,法国远征阿尔及尔以及英法在克里米亚战争期间亦是如此。拿破仑时代,尽管英国实力超过法国,但因为繁多而艰巨的任务所致,英国舰队无法到处分兵,这就会出现敌方分舰队与英国运输船队相遇的情况。因此,运输船队必须得到保护,即有一支武装舰船伴随运输船队活动,武装舰船的力量与运输活动的重要性相对应。绿水学派或存在舰队学派则主张,当敌方舰队存在于必经航线附近之时,运输船队就不应出航。在美国独立战争时期,双方的海军力量实质上相等,交战双方都曾派出过运输船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