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待秋叶依剑云淡风轻语声落下,银光已经跪伏在他脚下,背部一直微微抖动:“公子,你居然以身试蛊……公子你……银光无能,没办法对吴总管交代……”嗓音里压抑着惊恐,一直匍匐在秋叶依剑脚边颤抖个不停。
“我只是放她出去透透气,你却让她走了。”秋叶依剑默默忍受着疼痛极久,突然说了一句。
银光伏地大恸:“果真瞒不过公子的眼睛。我见初一平日沉默离索看着难受,所以今晚半推半就让她离开……方才公子听闻后极为冷静,可见公子心中早已推断出初一心思……她走了你要惩罚银光做什么都可以,只求公子不要这么折磨自己……”说到最后,终于低声呜咽起来。
“起来,还有事要吩咐你。”秋叶依剑睁开眼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
银光快速起身,默默地看向公子,秋叶依剑抿着淡薄的紫唇,目视霞红天空,俊魅的身子融入了花木繁重洒下的阴影:“听清楚了,我不说第二遍。”
“为了消除冷双成的怒气,我不避不躲受了她四掌;为了尝试她九蛊穿肠的痛苦,我自己都服下了蛊毒。我连自己都敢冷酷地对待,你说只要牵连到她,这天下还有什么事是我不敢做的?”
银光冷汗重重,惊呆无语。
秋叶依剑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加重减轻一丝声音,仅是如同船行水面划开了寂冷的空气。但是银光听着这语声,像是寒冬腊九被灌了冰凉凉的雪水,从喉咙到心底咕泠泠地发着不成字句的刮擦之音。
“银光明白了。”
“还对你说个事情,让你长个记性——你知道白璃去哪里了?我把她送给了赵勇,不过离开之前,我挖走了她的膝盖。因为她迫害冷双成在前,要求她下跪在后。”
银光面色惨白,他自幼跟着公子,不可能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赵勇来岛之前,本是司门郎中(刑部执法)生性暴虐,后因贪色好赌被宫中逐出,惹了蛊娘子惨遭净身,一直忌惮蛊毒的厉害才逃到无方。而白璃平素瞒着公子做了不少手脚毒害赵勇,两人现在凑到一起,虽不知道谁能胜过谁,但是生生折磨是少不了的。
他突然记起了公子所说的一句话“我秋叶依剑的人,何人敢动”,只是持续至现在,他才能肯定了公子感情而已,只要是关于初一,公子就表现得有些疯狂。
银光见公子始终站在檐下目视夜空,背部不由得渗出了些丝丝汗珠,凝声问道:“公子可是有了安排?”
“不必安排,我等天明再作定夺。”
“公子的意思是……”
“冷双成如果一宿不归,证明她去意已定,我就亲自去会会南景麒。”
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
汴水的尽头就是开封西侧的金梁桥底,这里不仅有银辉摇晃于水渠之间,而且还是一处红花场所。四处红幔丝帐缠绕,水声清幽,楼上掩映淡色烛影,香气熏人。大街上却是静谧,只有绣楼中不时渗下的黄莺娇啼。
南景麒手持一盏玲珑琉璃灯,穿过淡淡雾霭立于红袖楼前。他将灯盏插入淡风拂柳中,朗声说道:“夫人,我已依约前来,我家小童在哪里?”
一名云鬓香腮的白衣女子袅娜地移出脚步站在雾中,轻笑道:“闻名不如见面,南少爷果真气宇轩昂一表人才,难怪蔻后也对你念念不忘……”
南景麒紧皱了双眉打断女子尾音:“夫人不远千里将我唤至开封,难道是来听这些无稽之谈么?”语声仍是稳健硬朗,惹得对首女子一阵咯咯娇笑。
“南少爷如此镇定,想必也是有备而来吧?”白衣女子突然语风一转,面上带着些娇俏的薄晕:“只可惜大名鼎鼎的影子将军,在我这红袖楼前无一方用武之地。”
南景麒看着女子不发一语,似是对她的轻言调笑并不在意,而白衣女子的眼光虽淡淡流转,瞧她二十出头的艳丽模样,双眸中竟带有赤裸裸的贪婪。
她的眼波悄悄一缓又轻笑道:“哦?原来还有个高手尾随身后……”
南景麒心下有些吃惊,一路沿水行来,丝毫不闻身后有人追随的气息。但他生性光明磊落,断然不会把人心猜测得深沉卑劣,一想到既然尾随而至不伤害自己,早已打定主意相信来人不回首盼顾。
薄雾中,穿透而过一道隽秀如杨的身影,来人默然站定于南景麒身前一步,淡然一笑:“子樱夫人。”
“好聪明的小哥啊,居然能追到这里。”白衣女子眼光大盛,语声轻扬。
南景麒听闻此声后却是有些惊疑,他看向身前的人影朗然说道:“公子声音听着耳熟,极像在下一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