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袭过,水袖生寒,两条宫绫白绡磔磔分开,如盘龙升天,呼啸着闪过箭卫眼前,一时之间惨叫声不绝于耳。
银光不敢回头,只管全力奔逃。
公子曾下令:无论发生何事,只准护卫冷双成的周全。
待至跑出林外,奔离棋山二里处,一名黄衫女子双手轻拍,口中咿咿呜呜地在召唤小鸟。银光纵身一跃,当前靠近开口说道:“水姑娘传送的消息可真及时……不知我家公子及夫人目前境况如何?”
水芊灭水眸微抬,轻启樱唇吐出细水般呜呜声,过了一会,她转首说道:“两人性命无忧。少夫人带着公子已逃离追踪。”
溯水而上,草涧尽头有一方白色山石。梳雪在石上敲打两声,石头团团转开,露出一条黝黑森冷的阶道。
老金带着残余众人拾阶而下。
水牢石缝渗出水丝,透明水珠一直蜿蜒流淌,地面上湿漉漉地透着一层凉意。一路走过时,众多银衣忍者三三两两散落通道两侧,仆地姿势均是仰面向天。
老金偷看一眼梳雪脸色,忙不迭地为属下辩解:“少主息怒……水饮在水中才能占据便利,此处地形狭窄,冷双成一剑扫来,的确不易闪躲。”
梳雪冷笑一声,小心翼翼避开脚下尸体:“明明是个半死不活的人,哪里还来得力气,连杀我三十名下属?”
老金噤声不语。梳雪冷冷走过,蹙近铁栏后细细查看,复又抬首怒道:“这个贱人真会装死。当胸一剑,身受九十重鞭,最后还喝了毒药,居然忍着痛不吭一声……”她伸足在地上踩了踩,冷笑:“明明像条死鱼摊在地上,死得一动不动……现在看来她是利用地面低温,来消减药水的烧灼之感……装死可装得真像!”
话音一落,水袖急扬,砰的一声击塌了石壁一角:“敢来招惹我,又杀了我的人……我现在恨不得一口一口咬下她的肉!”
老金沉默而立,等待主人将怒火发完,尔后说道:“少主息怒……以后生擒冷双成,要杀要剐还不是随主人高兴……”
梳雪冷冷一哼:“我宁愿拼着生家性命,也要手刃这个贱人。”
老金默然,梳雪看了他一眼,冷漠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等冤气?只能是我玩弄别人,哪能有人背后阴我?你莫忘了,有仇必报是我的本性!”
最后一口怒气吐出,她又冷冷一顿:“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们火速撤离……记得派人去打探一下公子的消息。”
阴晴不定,薄日烘云影。六月苍天如染病西施,美人不堪忧愁,长颦减翠,恹恹生出几分浓阴。
冷双成置身花木,四周花香熏面,人声鼎沸,而她呆坐枝丛间,双眼呆滞无神,茫然地盯视空中。
到底发生了什么?刚才好像有人讨要了梅花针法,她就呆滞着一字一句报出;秋叶这么做是否有深意?她始终想不起来什么……
“啪”的一声,掌风格外清晰响亮。
冷双成回过神,皱皱眉,看着面前的红衫女子:“程香,你打我干什么?”
“回神了?”程香伏下身,晶莹玉润的眸子紧盯住冷双成的眼,“如果你也疯了,岂不是中了荒玉梳雪的下怀?”
一句话提醒了冷双成,她猛然起身,环视四周,这才发觉黑压压地站着许多人,大家面色忧戚,看着东苑世子府阁。
“你走开点,我要想清楚一些问题。”冷双成冷冷地挥手推开程香,走到一株墨绿挺直的庭竹前,开始喃喃自语:“秋叶这次绝对不是假装,可他安排退路如此井然有条,明明知道赴约有危险,为何这么轻易地中招?难道真是天意使然?”
“他整顿好了所有的卫队,就等着两日后的大战,却未料想中途发生变故?”
“他带了花碧透赴约,这又是为了什么?对了,还有软红……”
念到这里,冷双成突然惊醒,仿似从冷水中冒出,仃泠泠地打了个冷战:“无论如何,秋叶吩咐的事情总是有他的目的,只是我不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程香走上前:“冷双成,你满身血污,看得骇人……喂,你去哪里?”
众人中就数吴算较为冷静,他听得程香呼唤,转身拦住了呆滞而行的冷双成:“少夫人,你去哪里?”
冷双成对上一双深灰黯淡的眼睛:“吴总管……我刚好有些事要问你。”
吴算第一次称呼冷双成为夫人,但是冷双成并未会意过来,紧声追问:“花碧透来自百花谷罢?是否是奇人异士?秋叶是否对你交代过什么,比如说软红的处置?”
吴算微微一叹:“碧透姑娘和公子一样,都有一项本领,那就是过目不忘。”
冷双成身子一震,低喊:“我明白了,原来他知道自己有可能遭受危难,多带一人去记住棋局!”
吴算颔首,叹息:“只可惜碧透也中了迷毒,如今也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