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勇庆拧开洋油桶的盖子,撕掉一截衣襟,浸了一些油,然后把桶向桥上扔了出去。洋油桶落在桥上,里面的油流到木头桥板上。他点燃那截衣襟,准确地扔在洋油桶的旁边,“嘭”的一声,火光顿时冒了起来。
对面的日军看出了这边的意图,子弹如雨般的盖过来,几十个日军猫着腰,向桥上扑来。
刘勇国从一个警察手里接过手榴弹,扯开拉弦扔了出去。手榴弹在空中划了一个漂亮的弧线,准确地在那群日军中炸开。就是这样,仍未阻止住日军的攻势。
“开枪,开枪!”苗君儒大声叫道,同时一枪击倒了一个冲上桥头的日军。在他们身边,已经没有几个能开枪的人了。
游勇庆俯卧在廊桥这边的一条引水沟里,他不需要探出头,眼睛正好可以望得到桥上烧起的火焰。只要火焰旁边出现人影,他就对着人影开枪。接连三个点射,击倒了三个想冲过火焰的日军,尸体滚落在火焰中。
当他对着第四个人影扣动扳机时,只听得枪机里“咔嗒”一声响,不好,卡壳了!他刚要退出枪里的子弹,见两个日军已经冲过了火焰,离他还不到三米远。为首一个日军看到躲在引水沟里的游勇庆,号叫着上前挺枪就刺。
在这危急时刻,刘勇国和胡泽开同时开枪。两声枪响,那日军一头栽倒在游勇庆的面前。游勇庆趁机拿过那把三八式步枪,调转枪口就射。
“轰隆!”“轰隆!”廊桥在爆炸声中断为两截,几根带火的木条落在游勇庆的身边。原来是大火烧爆了那几具日军尸体上的手雷。日军手雷的威力也不小,在炸断廊桥的同时,也把几个冲上廊桥的日军送回了老家。
胡泽开叫道:“谁还有子弹?”没有人回答他,仗打到这分上,谁都没子弹了。
罗中明属下的警察队伍本就比不上县保安大队,每个人只给十发子弹,两颗德国造手榴弹。这还是在当前日军逼境的情况下,若是在平时,枪里有五发子弹就不错了。
没有子弹,就只能等死。好在廊桥已经炸掉了,这么冷的天气,日军在没有弄清河水的深浅之前,是不会贸然涉水过河的。但是河上有四座桥,除了这一座,还有三座,而最近的那一座,距离这里不到半里地。
那是一座没有廊桥的石桥,是为了方便村民下田干活而建的,桥面并不宽,只可供一辆手推车通过,也很少有人走。
对面的日军停止了射击,苗君儒偷偷从田埂下探出头去,果然见到一队日军朝那边走去了。
两个人从村内跑出来,苗君儒隐约看清那跑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长衫的老人。他一跌一撞地跑着,口中叫喊着他听不懂的本地方言。
胡泽开也大声叫起来,苗君儒依稀听清了话中的两三个音符,好像胡泽开叫那老人“宣林爷”,一阵歪把子机枪的响声过后,那老人和后面跟着的人晃了两晃,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胡泽开大叫着:“小日本,你们冲着你胡老爷来呀!”
他刚想站起身,就被苗君儒死死按住,几串机枪子弹射在他们头顶的田埂上,崩起一些土屑,落了他们一头一脸。胡泽开抓着大刀叫道:“你按着我干什么,出去跟他们拼了!”
苗君儒说道:“怎么跟他们拼?还没等你冲过去,就已经被他们打死了!”
胡泽开叫道:“躲在这里迟早也是死,老子死也要死得像个人样!你不要……”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到对面突然响起一阵爆豆般的枪声。
苗君儒万分惊喜地说道:“我们的救兵到了!”
苗君儒说的救兵,是县保安大队的队长方志标带着四百多个人来了。这四百多人的队伍里,有原先的保安队员,也有刚从几个乡抽调上来的搜捕队。另外还有几十个穿着国民党军服的士兵,他们都是那个团打剩下的,由一个姓郑的连长带着。
按上面的意思,那个团打剩下的人先在县里休整,等这件事过去后,再编到其他的军队中去。当方志标带着三百多人出了县城小西门时,报仇心切的郑连长带着手下的几十号人,已经等在那里了。他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方志标要带人去打鬼子,所以赶来会合。手下那几十个士兵,很多人身上还带着伤,但是他们有实战的经验,又刚同日军打过仗,战斗力自然比县里的武装力量强多了。
有这几十个士兵相助,方志标的心里更加踏实。
队伍走到离考水还有三四里路的地方时,就听到一声震天巨响,再往前走,就听到了日军歪把子机枪特有的怪叫声,还有炮弹的爆炸声。
郑连长对方志标说道:“方队长,你带你的人,我带我的人,我们分开行动!”方志标只是县保安大队的队长,没有权力指挥正规部队,听郑连长这么说,也只好答应。不管怎么样,只要能打日本人就行。
拐过了一道山嘴,远远就看到村里的冲天大火,那火将村边的田野照得通亮,眼尖的人,早就看到了那些在河边开枪的日军。
郑连长看清了日军小炮的方位,心里不禁火冒三丈。前些天他带着手下的兄弟们,在南线的太白乡与日军作战,吃的就是小炮的亏。一炮下来,两三个人就不见了。一个连一百多号人,打了几天,就剩下几十个人了。虽然县里派去了保安队,还有乡里组织的靖卫团,另外加上各村的民团,人数有一两千人,可没什么用,几乎都是去挨枪子的。好在南线的那几百个日军并没有真正长驱直入,否则,再多两千人也没有用。
郑连长带着几十个人从侧面冲上去,在距离日军的小炮阵地还有几十米的时候,一串机枪横扫过来,当即有两三个士兵滚倒在地。
这地方都是开阔的田野,除了那一条条一尺多高的田埂外,根本没有可藏身的地方。既然被发现了,就只有硬冲。郑连长提着驳壳枪,斜着扫过去一梭子,同时大声叫道:“弟兄们,给我冲!”
日军小炮阵地上的那挺机枪也不是吃素的,怪叫声中,不断有人倒下。河边的日军见后面有人冲过来,纷纷调转枪口射击。一时间枪声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