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哗啦——”也不知她动了哪里,那些卷轴全部掉落下来,劈头盖脸地砸了桂嬷嬷一身,好些都砸到了头脸上,她痛叫一声,只得暂且道:“殿下,奴婢这就出去,这就出去,您别急。”
她说完,便立即退出了屋子,一阵寒风迎面吹来,桂嬷嬷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痛,大约是被那些卷轴的棱角划伤了。
然而比起这微不足道的伤口,更令她忧心的则是燕明卿,才好好安生了几日,怎么突然又发病了?
燕明卿幼时的身体便不太好,夜里整宿整宿睡不着,哭闹不止,崇光帝请了不少医者,都看不出什么毛病来,只说是普通的小儿夜啼,开方子也是往温和了开,灌了不少药,却仍旧不见好。
直到遇到了陈老院判,才略有好转,他开的方子甚是管用,燕明卿每日吃一剂,便能睡得着了。
只是好景不长,等她年纪渐长,又出了别的毛病,病发时偶尔会不认得人。
然而若仅仅是像今晚这样,不认得人还算是好的了,桂嬷嬷打了一个寒战,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
她尖起耳朵听楼里的动静,静悄悄的,燕明卿还在里面待着。
桂嬷嬷忧心她,就在外面徘徊转悠,守着不敢离开,直到天色将明,天边露出了鱼肚白,她才听见里面传来些许声音,是燕明卿的脚步声。
天色渐亮,那道藏青色的身影走到了门口处,抬眼看向前方白茫茫的梅花林,目光虽然还有几分恍惚,至少情绪看起来稳定了,一如既往。
桂嬷嬷心里大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唤她:“殿下?”
燕明卿动了动,终于收回目光,落在桂嬷嬷身上,她忽然问道:“嬷嬷,我是人吗?”
“还是什么怪物?”
闻言,桂嬷嬷心里顿时大痛,鼻尖一酸,险些落下泪来,道:“怎么会是怪物?殿下只是病了而已,等日后医好了,殿下就大好了。”
燕明卿垂下眼,神色看起来极其疲累,她道:“可谁会得这样的病?”
“陈院判都说没有见过这种病的,嬷嬷,”她把手按在心口的位置,道:“我这里,住了一个怪物。”
“它总有一日会出来,然后把我杀了吃下去。”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低不可闻,仿佛喃喃耳语:“所以,我该怎么告诉你呢……”
……
却说秦雪衣气冲冲回到了翠浓宫,小鱼很是惊讶,道:“郡主,您不是去了宿寒宫吗?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秦雪衣把那灭了的灯台随手放下,觉得自己今晚是专程过去找郁闷的,便道:“别提了,郡主难受。”
小鱼一听立刻紧张起来,问道:“郡主哪里难受了?要不要请太医?”
秦雪衣:……
她抬手摸了摸小鱼的头,安抚道:“算了,你早点睡觉吧,小孩子早睡早起好。”
小鱼一脸莫名,扒拉下她的手,认真道:“郡主难受,奴婢怎么能去睡觉呢?”
秦雪衣在心里抽了自己一下,然后才扬起一个笑来,道:“我就随口说说,没有哪里难受,你去睡吧。”
小鱼有些不信:“真的?可是郡主看起来……不太高兴。”
秦雪衣的笑容愈发灿烂,眼睛弯起宛如新月,语气轻快道:“怎么会?你看错啦。”
小鱼总算被敷衍走了,她临走时还扒着门框叮嘱道:“若是夜里郡主还有哪儿难受,记得叫奴婢一声,奴婢就在外间睡着呢。”
秦雪衣失笑:“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去吧。”
等小鱼走了,她唇边扬起的笑才慢慢散去,秦雪衣坐了好一会,才起身脱下衣服爬上床,被子是熏过的,还带着暖意,下面铺了厚厚的褥子,摸起来也是软的,只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不够舒服。
秦雪衣一连翻了几个身,直到凌晨时分还未酝酿出一丝睡意,她总是不住在脑海中回想着,她质问燕明卿时,对方那近乎温柔的沉默。
让她无比在意。
然而往日沾床就睡的秦雪衣,今天竟然破天荒地,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