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大夫行医已有二十来年了,他在京师的北市开了一间医馆,叫回春堂,因着他医德很好,为人也和善,病人们都愿意来这里看病。
卢大夫是坐馆大夫,每天医馆都要到亥时三刻才闭门,今日也不例外,偌大的大堂空无一人,他看了看天色,今夜大抵是不会有病人来了,便起身预备闭馆。
岂料才走到门边,便听见长街尽头传来了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很是急促,在这寂静的街道上显得分外突兀。
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
卢大夫下意识探头看去,却见那马眨眼间便近前来,在医馆门口停下了,马背上的人居高临下地问道:“是大夫?”
卢大夫连忙道:“是,在下是坐馆大夫。”
那马上之人便道:“我家主人病了,劳烦大夫速速与我一同去看病。”
卢大夫听了,立即去取了药箱,那马上的人也没下来,弯腰两手抄住他的腋下,竟然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将他整个提起来,放在了马背上,卢大夫还是头一次碰到这样的人,吓得一哆嗦,差点从马背上滚下去。
那人却道:“大夫,从现在起,您就别睁眼了,什么也不要问。”
卢大夫一听,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次恐怕是要给什么大人物看病了,连忙道:“好,在下知道了。”
他才说完,那人便一挥马鞭,马儿如离弦之箭疾驰而去,很快便穿过了北市,隐入了浓重的夜色之中。
长公主府,燕明卿坐在榻边,怀中抱着秦雪衣,月光洒了一榻,少女嘴里小声哼唧着,紧紧抱住他,衣衫散乱,鬓发也散落下来,一缕缕缠在如玉一般洁白的脖颈旁,仿佛水墨画就似的。
她睁着一双迷蒙的眼,面若桃花,泛着浅浅的绯色,思绪显然已经有些混乱了,大约是实在难受,她便咬着自己的手背,皓齿在上面留下一串整齐的牙印。
燕明卿看得颇是揪心,将她的手抓住,轻声哄道:“心儿,别咬自己。”
秦雪衣委屈地撇着嘴,眉心微蹙,控诉道:“我热啊……卿卿,好难受……我要死了。”
那热意是在心底里升腾起来,一个劲往外冒,像是要把她烘干了似的,燕明卿深吸一口气,把手放在她的唇边,温柔的声音里甚至带了几分引诱的意味,道:“觉得难受就咬我吧,大夫很快就来了。”
秦雪衣蹭着他,果然张口咬住他的手背,凉凉的,她下意识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灵巧的舌尖宛如游蛇,燕明卿浑身一震,然后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稳住心神,移开目光不敢再看怀中人。
没过多久,他便听见外面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是段成玉的声音:“主子,大夫已带过来了。”
燕明卿才终于松懈下来,结束了这段宛如受刑的时间,他抱起秦雪衣往床边走,少女雪白的腕子紧紧搂着他的脖颈,难耐地厮磨着他的脸和颈侧,墨色的发丝散落下来,将燕明卿也缠住了,好像深山中的精魅一般。
他将怀中人轻轻放在了床上,替她盖上自己的外袍,又拉上了床帐,确认已遮盖得严严实实了,这才扬声道:“进来。”
门外,段成玉看向身旁的卢大夫,笑笑道:“请随在下来。”
他说着,抓住了卢大夫的肩,轻轻推开了门,带着他往屋子里走。
卢大夫背着药箱,眼上蒙着黑色的缎带,什么也看不清,只好慢慢地往前挪着,直到被带到了一个地方,站定。
他听见身旁的人恭恭敬敬地道:“主子,这位是回春堂的坐馆大夫。”
过了一会,一个清冷的声音道:“你去门口候着吧。”
“是。”
寂静的空气中,身旁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然后便传来门吱呀合上的声音。
卢大夫即便是被蒙住了眼睛,也能感受到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打量着,带着迫人的气势,他行医治病这么多年,见过各种形形色色的大人物,没有一个人能有面前这人的气势。
那是独属于上位者的压力,让他不由自主地便有些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