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段成玉有些诧异地挑眉,笑道:“倒是个聪明的说法,只是殿下恐怕不会信。”
林白鹿迟疑道:“说是如此,但我觉得事情到底有些蹊跷,抱雪阁把守森严,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避开耳目进来此处?”
闻言,段成玉抱起双臂,戏谑道:“弱女子?怕是不见得,我听说,她前几日凭一人之力就爬上了清秋院的大殿顶上,把一院子的太监折腾得人仰马翻,最后还被殿下罚到我这里来了。”
他说着,笑林白鹿道:“你管这叫弱女子?”
林白鹿想了想,也不由无奈摇头,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只是一时说不上来,长乐郡主闯入抱雪阁,她为什么进来,又看见了什么,都值得好好调查。
这也难怪,他们殿下要把人扣在宿寒宫中了。
湖面平滑如镜,将抱雪阁的青瓦白墙倒映在湖水中,宛如一幅淡淡的泼墨画,无风,也无涟漪。
游廊一直通往湖心亭,亭子不大,也是普普通通的样式,唯一不同的是,亭子四周都挂满了卷轴,墨色隐隐,却原来都是字画,细细看去,无一不是精妙绝伦,若有懂得品鉴的行家在此,恐怕要抚掌称赞,爱不释手了。
因着挂满了卷轴的缘故,亭子里的光线都被遮挡了大半,看上去分外昏暗,唯有底下透出几线亮光,竟使得这亭子里的气氛压抑郁滞,桂嬷嬷在亭子口站了一会,才缓缓走进去,没走几步,脚下就碰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轻响。
她低头一看,借着卷轴下方透出的光,看见了那是一方墨玉雕刻而成的兽,呲着长牙,怒目而视,竟有几分狰狞可怖的气势,毛发耸立,栩栩如生,宛如从修罗地狱中爬出来的一般。
桂嬷嬷的手都忍不住一颤,差点脱手扔出去,幸而那兽的头部残缺了一块,让它到底成了一件死物。
“殿下。”
一道身影静静地坐在昏暗之中,一动不动,宛如一尊磐石,听了这一声,才仿佛有了反应,动了动,道:“嬷嬷来了。”
声音清冷,如同结了冰的湖面,光是听着便觉出其中的寒意,没有一丝温度。
桂嬷嬷放下手中残缺的玉雕,又将那些挂着的卷轴都一一卷起来,外面的光芒也渐渐照入了湖心亭,燕明卿坐在地上,她的身边散落着的,全部都是玉雕,各种各样的兽,有的张口咆哮,有的龇牙咧嘴,欲择人而噬,栩栩如活物一般,而令人遗憾的是,所有的玉雕都是破损残缺的,几乎找不到一个完整的。
与昨日不同,燕明卿此刻身上穿着月白的丝质衣裳,单薄无比,披散着头发,她手里拿着一块淡绯色的玉,正在仔细端详。
寒风吹来时,柔软单薄的衣袂飘飘如仙,仿佛下一刻就要乘风而去似的,把桂嬷嬷看得一个哆嗦,燕明卿不冷,她倒觉得冷了,连忙拿起一旁的罩衣给她披上,语气中带着几分轻微的责备之意:“殿下心里不舒坦,也不要拿自己的身子撒气。”
燕明卿任由她忙活,微微眯起眼,看向远处的湖面,道:“没有不舒坦,嬷嬷想多了。”
桂嬷嬷收回手,顿了一下,才道:“奴婢听说,殿下把长乐郡主留在宿寒宫了?”
燕明卿好似终于回过神来,看着她,道:“是,怎么了?”
桂嬷嬷叹了一口气,道:“奴婢曾说过,翠浓宫那边的人,没几个好的,殿下切要远着她们些。”
翠浓宫,是德妃住的宫殿,燕明卿将手中的那块玉石放下,漫不经心地道:“嬷嬷说过的话,我都记得。”
桂嬷嬷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
她停了一下,继续道:“当初若不是因为苏烟暝,娘娘如何会撒手离世?”
一想到那些旧事,桂嬷嬷心中便不由大恨,不甘道:“只叹皇上被翠浓宫的那位迷惑了,还将这苏烟暝的孤女封做郡主,养在宫中,若叫娘娘在天之灵得知,不知心里会有多难过。”
她说着,悲从心来,拿出巾帕拭泪,燕明卿听了这些话,情绪倒是没什么变化。
桂嬷嬷口中的娘娘,正是燕明卿的生母前孝嘉皇后,那时候孝嘉皇后有孕在身,因皇上过于迷恋苏烟暝,孝嘉皇后屡劝无果,帝后两人之间常有争执,在最后一次争执中,孝嘉皇后不慎撞上桌案导致早产,生下了燕明卿,她当时本就抱病在身,还未来得及看自己的孩子一眼,便撒手人寰了。
燕明卿也因此自小体弱多病,几次险些都一脚踏进了鬼门关,桂嬷嬷心里恨,她不敢恨那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只能恨苏烟暝,连带着她的妹妹德妃也一并记恨上了,她视苏烟暝为祸害,祸害的女儿,自然也是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