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薄秋气呼呼地瞪着对面高她两个身子的燕明卿,她年纪小,懂得也不多,自然是吵不过对方的,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我不许,不可以,我要告诉父皇母后。
燕明卿还能翻着花样反驳她,最后燕薄秋一个字也嚷嚷不出来了,就使劲瞪她,气急了冲过去就要咬她的手,岂料下一刻,她的身子蓦然腾空,整个人就被燕明卿给拎了起来。
燕薄秋吓得一个哆嗦,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两条小短腿不住地踢腾,小脸憋得通红,愤愤骂道:“你放开我!”
燕明卿全不理会,提着她,把只有膝盖高的小豆丁给挂在了那棵绿萼梅树上,燕薄秋吓得有些发愣,连忙伸出短短的小胳膊把树枝给死死搂住了,生怕掉下去。
燕明卿退开一步,打量她一眼,淡淡道:“你最好不要去找你的母后和父皇,若她走不了,我就把你吊起来,挂在皇宫的大门口,让整个京师的人都能看见你。”
燕薄秋呆呆地看着她,长这么大都是她威胁别人,还从没被人这么威胁过,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等回过神时,燕明卿已经走了,她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燕薄秋一边使劲哭,还一边骂那些呆立在一旁的宫人们:“狗奴才呜呜呜……还愣着干什么呜呜呜……快抱本宫下来呜呜呜……”
隔得老远还能听见后面传来四公主的哭声,段成玉与林白鹿走在后面,彼此对望了一眼,皆是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震惊之色。
他们殿下竟然会吵架,还是跟一个小奶娃娃吵,这传出去谁会信?
……
养心殿。
崇光帝微微阖着眼,靠在榻边,耳畔传来淙淙如流水一般的琴音,悦耳动听,他的手指也一下一下地应和着那琴音,听到兴起处,还会作捻挑按抹状,像是他在抚琴一般。
一曲罢了,余音犹绕不散,过了许久,旁边传来一个娇柔的声音:“皇上。”
崇光帝这才睁开了眼,仿佛才从那悠远的琴音中回过神来,他道:“你弹的这首,倒有些别的不同感觉。”
德妃垂下眼,她知道这个不同的感觉是什么意思,是不像苏烟暝。
她微微笑道:“是臣妾琴技不精,请皇上恕罪。”
崇光帝没接话,他的视线浮在虚空,仿佛在想别的事情,心思不在此处,他时常如此,德妃已习惯了,她推开琴起身,欲言又止道:“皇上……”
崇光帝看向她,道:“爱妃有事要与朕说?”
德妃轻轻咬了咬下唇,犹豫道:“臣妾听说,长乐要离宫,皇上已恩准了她?”
“原来是这事,”崇光帝颔首道:“她亲自来求朕,朕便答应了,她如今已经及笄,派几个老成会做事的宫人跟着,想是无碍,你不必担心她。”
德妃在他身边坐下,忧心忡忡道:“毕竟是在身边养了这许多年,臣妾怎么能不担心?”
崇光帝叹了一口气,道:“可她来求朕,朕……”
他顿了顿,才继续道:“朕心里亏欠她,便忍不住什么都想答应她。”
说到这里,崇光帝便站起身来,负手看向窗外,道:“这些年来,朕一直不敢见她,因为每次见到,都会想起——”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他猛地闭上了双眼,面上浮现出痛苦与懊悔之色来,德妃见了,紧紧咬住了下唇。
崇光帝最后睁开眼,低声道:“让她出了宫也好,这样……”
朕心里也不会那样愧疚了。
……
冬日越来越冷,时间渐渐过去,转眼一年就走到了头,元旦要到了,宫里的年味也浓了起来。
虽然崇光帝答应了让秦雪衣搬出宫去,但是因为年底的事情太多,内务府实在是忙不过来,特意派了人来向秦雪衣说了一声,带着些请罪的意思,毕竟是崇光帝亲自下的命令,无人敢慢待,礼部那边也定了日子,择了一个良辰吉日,就在正月十八。
内务府的人过来时,还带了数个箱子来,赔着笑道:“郡主的冠服已做好了,今日赶着给您送过来,前些日子那些狗奴才都给忙忘了,奴才已狠狠罚过他们了,还请郡主饶了他们这一回。”
他说完,就让人把那些箱子一一打开,里面果然摆放着冠服,珠花,金钗等等物事,秦雪衣看了之后,立即便想起当初万寿圣宴前夕,燕明卿派绿玉送过来的冠服。
只穿过一回,小鱼将那些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存放起来了,再看见内务府送过来的这些,秦雪衣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无比复杂。
自从那一夜到如今,已有近十日时间,宿寒宫却再没有话传过来,更别说燕明卿了,皇宫这么大,秦雪衣又不常出去,她们甚至一面都未见到。
内务府的人走后,秦雪衣才深吸了一口气,原本那些被压在心底的情绪又涌了上来,翻腾不休,好像沉淀的泥沙,搅混了一潭水。
小鱼担忧地看着她,道:“郡主怎么不高兴了?”
秦雪衣倒在榻上,两眼盯着房梁,喃喃道:“没有啊,我高兴着呢。”
小鱼道:“您瞧着就是不高兴,骗奴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