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光帝醒了,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内阁首辅林如易原本接下的那一卷圣旨又被收了回去,这样一来,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其中必然有内情,好在圣旨中的内容尚未传开,纵然旁人有所猜测,也无从得知,只道皇上朝令夕改,心思莫测。
几个内阁重臣心里如明镜也似,个个都是人精,崇光帝也没有多加解释,反而又发了一道圣旨,是真的要册立太子,只不过这一次,册立太子的人选并不是小皇子燕涿,而是长公主燕明卿。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下所有的大臣们都惊呆了。
任是谁也没有想到,长公主燕明卿竟然是个男儿身!
震惊者有之,明悟者有之,但却无一人提出反对,盖因燕明卿是前孝嘉皇后所出,这样一来,他既是嫡,也是长,于情于理,立他为太子都是挑不出来错的,而小皇子燕涿才刚刚满六岁,年纪上就差了一大截。
说句难听点的,崇光帝眼下身体这样不好,若是有个什么万一,山陵崩之后,燕明卿继位可比燕涿要方便得多,毕竟大臣们是来为国效力的,可不是来奶孩子的。
等众臣们接受了燕明卿由长公主变成太子的这个事实,又一道圣旨降下,崇光帝给长公主、哦不,给太子殿下指了一位太子妃,乃是长乐郡主秦雪衣。
仔细算算,太子殿下明年就要及冠了,立个太子妃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众臣们倒是没说什么,唯有刑部尚书温荀言青了一张脸。
他就说那一日在养心殿前,瞧着太子殿下与长乐郡主两人抱着,当时心里就觉得怪异,却原来是有这样的内情在其中。
温荀言憋了一肚子气,下了值哪也不去,踩着点回了自家府上,悄悄抓住温停月问道:“你之前说过,长乐郡主有心仪之人了,那人就是长公主殿下?”
温停月眼神惊诧,吓得嘴里的果子都掉了,她忙道:“爹,您是听谁说的?”
就连她爹这个老古董都听说了,那两人莫不是没藏好,如今东窗事发了?
温荀言气道:“皇上的圣旨都下来了!过了今晚,全京城的人都要知道了。”
温停月顿时叹为观止,咋舌道:“厉害了,她们还弄出这么大动静啊……”
温荀言追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温停月反应过来自己亲爹在套话,她眼珠子乱飘,支吾道:“我……我也是偶然发现的……”
温荀言叹了一口气,道:“你为何不早说?”
温停月拣起掉在衣裳上的果子,咬了一口,小声哼哼道:“木已成舟,说了又有什么用?咱哥没入人家的眼,说了也白说。”
一方面是自己的手帕交,一方面是自己的亲哥,温停月也是左右为难,但是在她看来,人家两情相悦,秦雪衣对那娃娃亲并不知情,也不是故意要悔婚的,谁也怪不得,只能说她哥运气差,没赶上趟,最后连定亲信物都被长公主逮着机会退回来了。
温停月心里遗憾,又悄摸着压低声音问她爹:“她们俩……真东窗事发了?”
温荀言没好气道:“何止东窗事发,那是地动山摇。”
温停月惊得果子都不吃了,追问几句,温荀言便把事情原委给她说了,温停月的嘴巴都张大了,满脸惊诧,心道,这两人可真是……厉害了。
恰逢外头传来了脚步声,温楚瑜进来了,看了她一眼,冷嗤一声,讥嘲道:“蚊子飞进去了。”
温停月立即合上了嘴,难得的没与他吵,而是小心翼翼地道:“哥,你没事吧?”
温荀言也轻咳一声,看着自家儿子,道:“下值了?”
这两人一模一样的语气,温楚瑜清清楚楚地在他们脸上看见了同情二字,白眼一翻,拿了一个核桃,转身往外走,道:“我先回屋了。”
话才说完,便感觉那两道目光中的怜悯更甚了。
等温楚瑜一走,温荀言才低声问道:“你娘上回说,要给你哥说定远候府上的三小姐,事情怎么样了?”
温停月也低声答道:“听娘的意思,似乎还挺顺利的。”
温荀言也抓了两个核桃,一边不住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
燕明卿恢复了身份,大齐也有了太子,本是举国欢庆的事情,却有一个人不太高兴,那就是秦雪衣。
因为她已有整整三日未曾见到燕明卿了。
“主子,”小鱼端着朱漆雕花托盘过来,小心道:“天黑了,该歇息了。”
秦雪衣盘着腿坐在软榻上,不情愿地道:“还不困,不想睡。”
小鱼欲言又止,便见她抱着软枕躺了下去,用枕头捂着脸,闷闷道:“外头有人来了么?”
小鱼知道她的意思,犹豫着道:“没……”
她小心劝解道:“今日是册封大典,宫里头忙得很,殿下他……恐怕没有时间。”
秦雪衣又一下弹坐起来,吓了小鱼一跳,却听她负气道:“我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