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多在梦里不愿意进家门的情形,又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都说人死了就不能再进家门了,看来小多十有八九变了鬼魂了……只剩一个儿子又惹上了这么一档子要命的官司,这日子还过个什么劲儿呢?
鬼差神使地,她突然伸出干巴巴的手指来,拼命往下撕扯墙壁上那带着花纹儿的糊墙纸,直到把手指甲都抠出了血。
撕完了这间房,突然又想起来另两间屋子也糊着一样的墙纸,就又到另一间屋里去撕。
小多的奶奶踮着两只棕子一样尖尖的小脚,磕磕绊绊地上去,紧拦慢拦没拦住,转眼间,几间屋子的墙壁就都面目皆非了。心疼得老太太一个劲儿唠叨:“好好的墙,弄成这样儿,多难看啊。离过年糊新纸还有好几个月呢!唉……这可咋整啊?这可咋整啊……”
小多她妈好像没有听到老太太的话,也没有看到老太太的存在,她歪着头看了看撕得破破烂烂,东一条西一块的墙纸,觉得还是不行。
于是,她走到灶台前,从锅底抽出一根烧得红通通、带着火苗的木头,把墙上撕剩下的纸一下点着了。
先是有一股白烟从窗口飘出来。
紧接着,火苗就窜上了木板天棚,窜出了屋顶。
在山坡上种地的小多他爹,远远地看见村里升起了一缕黑烟,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扔下镰刀,连滚带爬地往家跑。
刚跑到村头,他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再也迈不动步了:他看到自己家的房子已经变成了一支熊熊燃烧的巨型火把……
第28章老八的供词(1)
老八的一只肩膀被哑吧女人一刀劈下。
此刻,那条作恶多端的胳膊像折断了的乌鸦翅膀,黑乎乎、血拉拉,耷拉在他身子的一边,使老八看上去怪里怪气的,说不清是个什么动物。
原来,在兰子按桔子的安排到锅里投毒之前,老八早就背着哑吧在肉锅里下了毒,想让这些被他玩弄、遭他凌辱,给他卖命种毒品的女人稀里糊涂、心甘情愿地做他的牺牲品。
他那一番所谓“天堂”之类的装神弄鬼,其实只是一种障眼法。他要在离开之前杀人灭口,置几个女人于死地,其中当然包括哑吧女人。
多疑的哑吧女人早就对老八心怀戒备,她预感到老八不会跟她一道殉情,所以就防备了一手。
老八果然想让哑吧女人先吃那带毒的人肉,此一举,使哑吧对老八的所有幻想都当场破灭了……她终于不情愿地认识了老八的真面目:原来他在半坡村勾引她之后,对她许下的种种“宏愿”,只是为了把她骗进山来做帮凶的手段。
哑吧受到了致命的打击,她这些天渐渐对老八生出的怨气,就在这一瞬间,骤然暴发出刻骨仇恨。
她怎么能容忍自己忠心耿耿、杀夫抛家、不顾一切地追随着的男人,竟然在这种关键时刻背叛了她!
哑吧女人的眼睛顿时红得几乎滴出血来,这会儿,她那死盯着老八的眼神儿,活像一只要吃人的母兽。
此刻,那被突然如其来的剧痛剌激得哇哇乱吼的老八,由于刚刚吸食过鸦片烟,就像一个被注入了莫名活力的怪物,竟拖着一条残废了的膀子跟哑吧对峙起来。
他摇晃了一下,就上来抢夺哑吧手里的刀把子,哑吧一边跟他撕扯,一边大叫桔子:“快来帮我!快点儿……”
一场血淋淋的肉搏就在林间这块空地上展开了。
哑吧被老八的一只独臂揪得死死的,她手上的刀颤颤地举着,完全可以就此砍下,结果了老八,可是她却犹犹豫豫,一再躲闪,不让老八抢走菜刀。
“砍!砍!快砍死他呀!”玉环在一旁歇斯底里地大喊着,她恨铁不成钢地对哑吧女人跺脚,对她的没用表示不满。
桔子早已冲上去拉老八的衣襟,她只听老八一声惨叫,那条尚连着一些皮肉的断臂一下子被扯掉,“噗”地一声掉在草丛里。
被这一切吓呆了的桔子只顾眼睁睁地盯着那条断臂发愣,不曾想,老八一个箭步冲上来,尖尖的五指一下掳住了她细细的脖子。
桔子只觉得两眼冒出了串串金星,顿时就腿酸脚软,支撑不住。
她听到兰子的哭叫声,“拿刀来!快点儿拿刀来呀,桔子要被他掐死啦!”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桔子醒来的时候,老八已经被结结实实地绑在了那棵曾经吊死了大凤的松树上。哑吧女人和兰子、玉环正围成一个半圆,焦急地盯着老八那张惨白的脸,人人都面露一股强烈的、要从他那奄奄一息的鬼脸上找到什么无价之宝的急切。
老八此时已经离死不远了,他身上的血正从那只断臂处迅速地流失。
只见他眼神涣散,恍恍惚惚地看着面前几个突然之间由绵羊变为虎豹的女人,好像根本不认识她们似的,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桔子忽地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她现在的心情跟那几个女人一样,真害怕老八突然一命呜呼,把她们丢在这无边无际的大森林里,沦为野兽的口中餐。
哑吧女人正在揪着老八的耳朵问他:“快说,回去的路到底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