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胜意走后,闻禾与短暂整理思绪,垂眸拿起了桌上茵都花园地块的付清地价款证明。
这份付清地价款证明的落款时间为三年前,是联邦国土部门出具给雅南置地公司的,复印件夹杂在案件参考资料中,既不是富发提供的证据,也不是宜豪提供的证据。
此时雅南置地公司的股权已经全部登记在宜豪公司名下,控制权归宜豪所有,按常理由土地使用权人保管的付清地价款证明的复印件,却出现在了富发公司的相关资料里。
闻禾与在上午核实了这个问题,富发公司法务部的朱律师在与档案管理人员核实后,果然答复富发公司有这份付清地价款证明的原件。
这是一份很重要的证据,意味着富发公司将雅南置地的控制权移交宜豪公司之后,仍然在管理茵都花园地块,即茵都花园归属《补充合同》中约定的土地范围。否则富发公司不可能保存有在股权转让完成之后才形成得文件原件。
一审判决是错误的,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如何证明判决错误。这不是一件轻松的事。相关交易和茵都花园地块的历史演变非常复杂,而且涉及联邦特区独有的“带资开发补偿用地”、企业改制等政策以及因政策原因导致的挂靠现象。
闻禾与放下文件,几番思忖,拿起桌上的座机,将路非叫了进来,重新制定诉讼方案。
宋胜意和顾砚约在街边的一家咖啡店,他到得很早,找了个靠近角落的位置后,服务员过来让他点单,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半小时,宋胜意只点了一杯冰淇淋红茶。
片刻后,店内门口悬挂的风铃伴随行人推门的动作响起,叮铃作响,连成一片,宋胜意不经心地抬头一看,有些意外地见顾砚朝自己走了过来。
他拉开对面的位置坐下,望着早到的宋胜意却是一点都不意外,一贯笑了笑,“没想到我到得那么早?”
宋胜意点点头,以顾砚过往的秉性,还以为他要迟到个一小时,宋胜意将手中的菜单递给他,“你喝什么?”
顾砚扫了眼菜品单,像是不怎么满意,随便点了一个。
在饮品上来之前,宋胜意先是铺垫了一会儿,同对方寒暄两句近况。
顾砚不捧场地说:“我最近倒是挺烦的。”
宋胜意看他一眼,Alpha继续说,“我的律师刚刚和我说,闻律师那边似乎找到了一项可以扭转局势的证据。”
店员托着托盘将两杯冒着冷气的杯子适时放到桌上,打断两人对话,待店员走后,顾砚将两杯都推了过去,“你觉得我和他谁会赢?”
“你们专业领域的事我怎么会懂,”宋胜意拿过自己的杯子,“如果你想问我的立场,我当然是希望闻律师赢。”
顾砚垂了垂眸,指节搭在桌上将面前那杯饮品一推,冰凉的杯壁冒着寒珠,碰到宋胜意的手背,激得他缩了缩动作。
顾砚说:“我不爱喝这些,按你的口味点的。”
顾砚定定地望着他,直切的目光看上去有些功利,向宋胜意释放一种信号,提醒对方他记得这些,并不是不可俯就。
“谢谢,”宋胜意声音平和,微微推开:“不过贪食生冷对肠胃不好。”
宋胜意此时眼睛看向他,“我不管你是怎么把我骗上船的,大概就算我问你原因你也不会告诉我,所以我只问你一件事,闻禾与被下药和你有没有关系。”
“怎么,他没和你说?”顾砚眉眼含着笑,覆上一层寒霜。
Alpha这种漠视他人生命的态度让宋胜意很不舒服,音量提了一些,“你知道那药会有什么后果吗?”
不是随便找个Omega缓解情热那样想象中的旖旎而简单,如果信息素得不到有效的安抚,退一万步来说,即使Alpha找到愿意配合的Omega,也会在过程中因为种种不可控的原因暴毙。
顾砚没有说话,宋胜意也顿了片刻,“他说不是你。”
顾砚沉默着,宋胜意的眼睛里完全没有了他想要的那种东西,更重要的是,他已经动用关系调出了那份手术记录单,他不该那么心急的,难得的此时竟然有种懊恼的悔恨涌上心头。
再迟一步,顾砚绝对不会让自己陷于现在这样狼狈的境地。
他似乎第一次发现宋胜意不喜欢一个人时原来可以这么绝情。
Alpha平复气息,将自己的情绪完全隐去,错开目光,忽然打岔说起留学时很小的一件事情。
“在国外读书那几年,每次压力大的时候,我都会去超市买面包,买很大一块,然后听机器切开它们的声音,可其实我不喜欢吃面包。”所以顾砚总是在切完打包好后,出了超市将东西随机丢给街上的流浪汉。
那种节奏的声音可以让他获得短暂的宁静,那些时候顾砚总是会想起宋胜意,他以为自己不喜欢,或者至少说不是那么不可或缺,但又总是在某些关头发了疯似的让这个人找到空隙,钻进他的生活。
顾砚不可能爱上一个beta,他身边男伴女伴来来往往,多的是比宋胜意更能挑得出手的人,他也只不过是在年少时多分了些耐心给宋胜意,顾砚以为自己能控制住。
可他现在找了一个beta做情人,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嘲讽。
宋胜意静静听着,没有说话,也无从说起。顾砚就坐在他对面,宋胜意甚至现在还能回忆起年少时喜欢他的心境,一颗心完全系在一个人身上,不知所谓的天真浪漫。
那份美好宋胜意没法抹去,因为那已经和顾砚无关,更多是宋胜意一份难以复刻的只属于年少时才有的轻狂意气。
哪怕现在,如果没有游轮上的那些事,宋胜意也许会想要和顾砚做朋友。
宋胜意压了压声音:“其实我也希望给闻禾与下药的不是你。”宋胜意原来喜欢的顾砚的确很骄傲,但更是一个心地纯良、坚守自我的人。
所以比起什么喜不喜欢,他可能更难以接受的是一个人最本质的东西发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