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至嵘没再问。
杨雪华从卧室拿了一大沓照片,兴冲冲地问沈鸢:“阿念,快挑一个,让社区的钱阿姨给你安排一下。”
沈鸢还在想着何霁野的事情,压根没心情去选,看都没看,随手指了一个:“就这个吧。”
杨雪华看着那张照片,很是满意:“不愧是我生的,跟我眼光都出奇的一致,我也喜欢这个,看着就很有文化的样子。”
沈鸢扯出一个笑容:“嗯嗯,你喜欢就行。”
何霁野回到家,没开灯,连上客厅里的蓝牙音响,开始放音乐。
他早已习惯了黑暗。
没有沈鸢的那段日子都挺过去了,还有什么黑暗值得惧怕呢?
何霁野窝在沙发里躺了一会儿,静静地听完了这首英文歌。
他很多习惯都跟沈鸢有关。
多到他自己都数不清,这到底是他自己的习惯,还是沈鸢影响他的。
当你很爱很爱一个人的时候会变得像她,下意识会学她,甚至研习她的怪癖。
我们不自觉会成为爱人的追随者,直到她成为你,你成为她。
何霁野上二楼,进卧室准备拿衣服洗澡,不经意扫到摆在床头的相框。
照片里他牵着沈鸢的手,站在沙滩上,后面是日落时的海。沈鸢笑得很开心,比着剪刀手,头歪歪地靠在他身上。不喜欢照相的何霁野显得有点拘谨,但是看到身侧的人笑得很开心,也不自觉笑开,酒窝浅浅,深情的盯着沈鸢看。
他走过去拿起,翻到反面,拆开,照片的背面贴着一张便利贴,是树叶形状,上面写着:
【我好喜欢爱对了人的感觉,一开始稀里糊涂被对方的外表吸引,后来在相处的过程中发现他真的哪哪都值得我的这份喜欢。说的就是你,何霁野!我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这张就是沈鸢找了很久没找到的便利贴。
之前一起吃饭的时候,沈鸢偷偷摸摸地写了,然后贴在满当当的墙上,让何霁野去找。她藏得实在太隐蔽,找了好几圈都没看到,沈鸢卖着关子也不告诉他。直到有一天早上,他带巧巧去吃粥,本就打算随便看看,结果一眼就看到这张纸条,他看了一遍又一遍,实在不舍得放回去,塞进衣服口袋里带回去了,从此当个宝贝一样供着。
何霁野把相框拼好,拿上衣服去洗澡。
热水不断往下落,浴室瞬间被热气包围,像个汗蒸房。
何霁野站在花洒下,任凭水顺着头顶流下去,一点一点,在脚边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难抵地心引力,流进下水道。那些断了线的回忆也跟这水一样,断断续续的拼凑在一起,形成一条若有若无的线。
在美国的那几年,他就是靠着他俩的照片和这张纸条撑下去的。
每次感到绝望的时候,他就看一眼,告诉自己必须挺下去,沈鸢在大洋彼岸等着他。
实际上,那几年他也不太确定沈鸢是不是还在等他。或许她已经找了新的对象,或许已经结婚生子。
所有能发生的,不能发生的,他都想了一遍。
想得多了,他发现自己什么样的结局都能接受。
怎么样都好,但别不幸福。
回国之后,他发觉沈鸢的性格变了很多,戴上了那个冷冰冰的面具,每天应付着不同的人,不再对人掏心掏肺,身边来来回回永远是那几个旧人。
他突然又不想她过得好了。
他希望所有人都讨厌她,这样他就可以拉着她的手告诉她,只跟我玩吧,他们都是坏人。
澡洗了很久,客厅的音乐换了一首又一首。
何霁野换上睡衣,泡了一杯咖啡,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破旧的mp3,戴上耳机,下楼,重新窝进沙发里。
他就这么在沙发上睡了一夜。
梦里又梦见了沈鸢。
她穿着拖地的白色婚纱,整个人巧笑嫣然。他穿着西装,牵着沈鸢的手,一步一步踏在红毯上,走向他们幸福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