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小伸在下水道的入口处撒尿了。从那之后阿原就讨厌起小伸来,叫他“小臭鬼”。成为高中生以后,我们再也没有做什么探险之类的事情,可是我们都把下水道当作是自己的家一样。
小伸从一开始,就对我向着阿原讲话这件事情表现出很不可思议的样子。在他看来,我是对着一个空无一人的空间在讲话呢。
所以木园就跟他解释了有关阿原的事情。
“也许你看不到她,可是在这儿有一个可怕的姐姐哦。”
到底还是小孩子,小伸马上就相信了。而且小伸朝着阿原所在的方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笨…蛋!”。接着,又唱出:“阿原你这个笨…蛋!傻…瓜!”
阿原当即用拳头去打小伸的脑袋。可是她是幻觉,小伸根本看不见她,她是不存在的,所以小伸根本不疼。感到疼的,反而是去打小伸的阿原。就算作的再好的幻觉,也不可能移动得了有质量的东西。阿原用拳头去打小伸,就好像我们用拳头去打水泥一样。
“阿原现在像个凶老太婆一样怒火冲天的,你还是别说为妙。”
我这么一解释,小伸很高兴地故伎重演,再次把阿原给惹怒了。不过这回,阿原用拳头来打我了。非常非常疼。因为我是能看见阿原的。
然后又过了几个月,冬天到了。那年冬天真的很冷。
“怎么搞得,那个小臭鬼今天也不来嘛?”
阿原作出很冷的样子,问道。我想可能年末正是很忙的时候吧。
小伸不到桥下来已经有大概两个星期了。在那之前,他是经常到桥下来玩的,而现在连我家都不去了。“可能是得了感冒,在家睡觉呢吧。”我回答。
“嗯,清静一点也好。”
阿原这么说。我在那天晚上才知道了小伸不来的原因。
当时,在我们家附近,每天夜里都有暴走族出现。说是附近,可是我们家倒也不在路边,而是稍离开一段距离。不过,小伸睡觉的时候,耳边摩托车的噪音还是特别大的。暴走族经过的时候,小伸就会哭,然后因为睡眠不足就变得有些神经过敏了。
“说小伸睡眠不足,不过耕平就能睡着么?”
“这家伙本来就迟钝嘛。”
阿原和木园说完这些话,两个人又单独说了些什么。
两个人商量的结果,就是我从木园的手里拿过蓝色塑料水桶,并且要我在深夜到某个地方去泼水。究竟怎么回事儿我也不知道,好像是阿原的命令。
地点是在郊外某条有急转弯的马路。那是一条缓坡的路,我遵照命令,在深夜把那里泼满了水。
第二天,我听人说,暴走族的人在那里出了事故。好像是在冰上滑倒了。基本上所有的人都被送到了医院,所幸的是都是骨折或者磕伤而已。
“有‘请减速行驶’的标牌,不过他们没减速。”
木园说。
不久,又有传言说,肯定是有人故意泼水让那些暴走族滑倒的。
“肯定是阿原干的,她可真行啊!”
还没过几天,大人们就在私下悄悄议论。
3)
高中一年级的新年我们是在桥下迎接的。元旦是阿原的生日,然而我们却一次生日都没给她过过。即使准备蛋糕,身为幻觉的阿原也是吃不了的,同样,蜡烛她也吹不灭。所以我们什么都不做,三个人总是打牌而已。
扑克牌是阿原拿来的,所以尽管它是并不存在的幻觉,我和木园倒是都能看得到,也能用手抓牌。
假如,我们玩那扑克牌的样子被别人看到,他们一定会大吃一惊吧。我们的姿态,看起来正是那种紧盯着一无所有的空间,有时还会突然大叫出来的样子。
可是,那一年阿原一点精神都没有。好像是工作太拼命,累到了似的。
“她家里,好像用钱很紧张。妈妈住院了。”
木园悄悄告诉我。木园总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和阿原谈话。我再一次真切地感觉到,这个男人真是靠不住,难免有些黯然。
“所以说,她就打更多的工?”
我和木园过去设定的是:“阿原会因为双亲而吃苦”。我开始后悔,为什么当初要说这么草率的话。所以,我们又尝试着作出了“阿原是资本家的女儿”这种设定。但之后,阿原并没有因此而得救。
“我想知道更多,关于自己是幻觉的事情。”
有一天,阿原说道。
“比如说,我无法触摸到你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就是无法移动事物。即使是触摸小伸的脸颊,它也像石膏一样坚硬。可这样,还能称为‘我摸过’么?因为我像是你们做出的梦一样,一旦从物质角度上干涉了别人,就会造成很坏的现实中的影响。真的很不可思议。我去上学,却能够很正常地和别人讲话,在打工的地方也能很好地应对客人。可是,在我世界里的‘学校’也好,‘打工点’也罢,却都是你们做出来的,为了构成‘阿原’才让它们出现的一部分。‘奶奶’也是。尽管你们并没察觉,潜意识里一定是这样想的。如果不见你们,也许我自己会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普通的人,可是我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和你们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