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师父……”
两个人齐声唤着时雨,时雨将手中的香插在香鼎中,转身注视才回来的两个徒弟。大徒弟是胆怯又心虚地看着她,小徒弟只与她有过一眼相视,之后便一直垂着头。时雨也无大怒的表情,但朔夜似乎自身太过胆怯,竟是时雨还未开口,她便忙着磕头道:“徒儿此次下山闯了大祸,有辱师门名声,有负师父所望,徒儿回山不敢求师父宽恕,请师父责罚。”
时雨早想到朔夜会有此举动,毕竟是自己一手大的徒弟,时雨怎会不知她想以此方式换取些许饶恕?不过时雨并未理她,反而问在一旁跟着跪下的桐笙:“笙儿以为如何?”
桐笙端端跪着,双手搁在地上,伏身磕头,道:“所有过错皆因桐笙所起,与师姐无关,还请师父不要为难师姐。”
朔夜挤了桐笙一下,意在指责桐笙不该这般说话。她正欲讲些什么来替桐笙求情,桐笙却抢在她前头,再与时雨磕头,求道:“请师父责罚桐笙。”
“笙儿!”朔夜略微慌乱,时雨却叫住她,说:“朔夜你先出去,师父有话单独与笙儿讲。”
“师父……!”
“师父的话你也不听了?”
“徒儿不敢。”
无奈之下,朔夜只能退去外面。此处仅留下了桐笙和时雨两人,时雨见她一直跪着也不方便说话,于是叫她先起来。桐笙起来后,有那么一阵时间时雨并未说话,只是左右将她打量了一番,而后才似有感慨地道起:“笙儿果真长大了。”
突然听到这一段话,又是闯祸归来的情况下,桐笙当然只想到下一句会是“翅膀硬了”这样的话。不过,时雨并无那种打算,她只是打心里觉得自己在这个小徒弟身上花的心思太少了。
当初桐笙上山,仅因为朔夜对她很感兴趣,时雨便连拜师理由也没问过就将桐笙收在门下。想来,当年若是问个清楚,如今也不会由着她二人下山去闯祸了。说到底,是她这个做师父的不对。加之这几年她只将桐笙交给朔夜带着,自己对桐笙的关心甚少,桐笙闯了祸之后,她反倒觉得愧对自己这个小徒弟了。
很奇怪,桐笙并未见到预想中时雨那些对怒意的表现,但这却让她更为不安。她越是不安,时雨越是觉得有愧于她,便轻言细语地问她:“你很怕我?”
桐笙木楞地摇头,时雨又问她:“那你为何连话也不敢多讲?”
“师父有师父的威严,师父训话,弟子不敢胡言。”
时雨门下共八个徒弟,唯有桐笙与她不亲,如此生分,真让时雨觉得难习惯。
“算了。”时雨叹了一口气,她与桐笙,往后再好好相处吧,眼下有眼下要说的事。“当初你来拜师,我并未问及你任何,是因为朔夜想要留你,你可知道?”
“师父对大师姐的宠爱,山上无人不知。弟子因为大师姐的关系而被师父收为徒,此事亦无人不知。”
“那么,今日我问你,若那时我问及你拜师的原因,你可会告诉我实情?”
桐笙想也没想便回答:“不会。”
“这般干脆?”时雨颇是意外。“你难道就不怕我不愿收下你?”
“我上山时,大师姐总与我说起师父极为注重与人之间的缘分。当年我仅因为别人一句传说便从千里之外徒步走来此处,更是上山见到师父,如此缘分,无论如何师父不会无视。”
听桐笙这么说,时雨莫名笑了。假设当年桐笙是由长盈或是别人领来,而时雨将她留下,那才是缘分,但她偏偏是由朔夜带来的。在翠云山上,除时雨本人之外,再无人知道朔夜为何如此受时雨重视,更无人知道时雨心里始终对朔夜抱有一些愧疚,她甚至总觉得自己在欺骗朔夜,因为她从未告诉朔夜为何一定要成仙。
因为愧疚,时雨原本就不忍心对她们惩处太重,后来与桐笙再谈一席话,竟让时雨对桐笙另眼相看了。
关于林家父子冤魂之事,时雨早已处理妥当,她甚至问过桐笙那些亲人都投胎去了何处。她与桐笙说,所有的人都生在了好人家,且今生命途平顺。这消息对于桐笙来说,无疑是最大的安慰。桐笙安心了,时雨便又问她:“当初你上山为了学艺报仇,如今你大仇得报,往后再有怎样的打算?”
“我……”桐笙看了时雨一眼,又低下了头。往后她只打算留在山上,因为朔夜在此处。可她闯了祸,要怎样才能让时雨留下她?或许,只有一个办法。“我希望,我能得道成仙。”
是了,就是这样一句话,她说她想成仙,是带着一种必定为之的决心说了这样一句话。这让时雨都有些兴奋了,因为包括朔夜在内,从未有人用这般坚定的语气跟她讲过这句话。成仙,这当然是好事,极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