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想红衣女子听得风声;也已转身扬掌欲挥;瞥见是他;急忙又硬生生收回了去。然而如此一抱一收;恰好当胸撞了个满怀;许宣嘴唇更不偏不倚地压在了她的脸上。
红衣女子“啊”地一声低吟;双颊晕红如醉;眼波里的凌厉杀机全都如冰雪瞬间消融。
许宣一怔;急忙撑起身;道:“对不住……”话音未落;右后方狂飙席卷;如泰山压顶;登时又不由自主地扑落在她的身上;继而全身一紧;已如粽子般被八歧大蛇的巨尾重重缠住。
“咔嚓”古琴应声粉碎;他与红衣女子肌肤相贴;鼻尖相对;心跳、呼吸仿佛齐齐顿止了。
那些刺客等的就是这一刻。
霎时间人影闪掠;全都从四面八方冲来了;飞剑穿梭;结成了一条巨大的银龙剑阵;激啸着朝着两人飞旋疾撞。
“咄咄咄咄……”剑阵距离头顶尚有数十丈远;台榭的栏杆、石板已被剑气激得火星四溅;现出点点白痕。八歧大蛇也忍不住收蜷痛吼;鳞片纷飞。
许宣被勒得胸肺欲爆;眼见着那条“银龙”般的剑阵极速迫近;却挣脱不得;避无可避;嘴里又酸又苦;忖道:“想不到我没和白姐姐死在扬子江;也没与小青葬身天漏山;却不明不白地和青帝的姬妾死在这里”
然而明知必死无疑;恐惧、悲怒反倒烟消云散了;喘了口气;笑道:“姑娘;我们就要共赴黄泉了;在下许宣;还没请教你芳名?”
红衣女子轻声一笑;柔声道:“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为何还要冒死相救?”转过头;那双秋水般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凝视了他片刻;悲喜交织;淡淡道:“我的名字叫李师师了。你可记住了?”
李师师?许宣一怔;忽然想起方才在莲花阁里看见的那幅画;画上的那首词……脑中“嗡”地一响;血液全都涌上了头顶。
李师师难道眼前这女子竟然就是林灵素的亲生妹妹、二十年前艳盖群芳的东京第一名妓李师师?
难怪那幅画上的字迹这般熟悉;原来和当日刻在峨眉石洞里的《西河》、题在建康师师旧宅里的《瑞龙吟》一样;都是出自这大宋第一美人之手就连那幅画上的词;此刻回想;也当是周邦彦所填之作。
天旋地转;惊愕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难道东京被金军攻陷后;她孤身西上峨眉;又辗转神农架;只为了打探蓬莱所在?她到达蓬莱;甘舍身为青帝姬妾;也只为了找到那张“白虎皮图”?
当是时;头顶刺麻如扎;那“银龙”剑阵已呼啸冲到。
忽听那红衣女子低声诵道:“叶上初阳于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话音未落;从她丹田内鼓起两道太极似的流;直冲双袖。“轰”碧光炸舞;八歧大蛇顿时被震得八尾齐散;尖嘶着抛飞出数十丈远。
许宣呼吸一窒;身不由己地和她拔身飞旋;碧光气浪层层叠叠;环绕着他们逆向疾转;就像一个巨大的陀螺;接连不断地激撞在“银龙”剑阵上;炫芒四炸;数百支飞剑竞相反弹抛舞;直冲上天。
刹那间;那剑阵便被冲得七零八落;至少有数十人被她那羊角风似的旋转气浪震得鲜血狂喷;坠入湖中;惊呼迭起。
红衣女子一击得手;立即牵起许宣的手;御风转向;朝西边极速飞去。
“哐——哐——”混乱中;远处高塔上又传来一阵雄浑的钟声;遥遥激荡
那七八百支长剑在空中缤纷闪耀了片刻;立刻又随着钟声翻转穿梭;变化成了两条“巨龙”;一左一右地朝着他们尾随夹击。
壮丽的百花宫已被烧毁了大半;火光熊熊;满目疮痍;狂风刮来;到处都弥漫着焦臭之气。四周人影闪掠;不时有刺客沿途狙击;她速度奇快;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转眼便将他们遥遥撇到身后。
但那两条“巨龙”剑阵极难摆脱;不时地呼啸而至;撞在屋瓦上;撞在楼墙里;撞在惊涛中……所到之处;碎石掀炸;巨浪狂舞;破坏力极为强猛。即便被她的气浪震得漫天飞散;又很快随着钟声回旋收拢;卷土重来。
那条八歧大蛇也被凄厉的号角所控制;夭矫狂嘶;时而从波涛中螺旋飞起;时而卷着烈火从天而降;发狂似的穷追不舍。
但她显然无意与之缠斗;她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天湖西岸的高塔。
她心无旁骛;越飞越快。狂风鼓舞;许宣被她拉着往前疾掠;连气也透不过来了。她的发丝缭乱地拂扫在他的脸上;麻麻痒痒。眼角瞥处;红衣猎猎;晶莹如雪的胸脯若隐若现;呼吸更是一窒;心中涌起难以名状的异样感觉。
李师师
李师师
如果两个多月前;有人告诉他;他会来到天下人梦寐以求的蓬莱;会见到传说中颠倒众生的李师师;甚至会与这倾国倾城的第一美人肌肤相接;生死与共……他一定会认为说话的人疯了。
即使是现在;即使握着她柔腻温软的手;闻着她清幽淡雅的香气;并肩飞行;仍感觉像在做着一场极不真实的幻梦。就连周遭接连不断的轰鸣、冲天扶摇的大火、纵横飞舞的剑光……也因此变得虚无缥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