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库坟永远都是这种鬼天气,不打伞,湿头发,打伞,没必要。
雨水吞吞吐吐,缠缠绵绵,矫情得很。
长发披肩的波比嚼着花生米,穿着骷髅印花的短t坐在阳台的高椅上,摆弄着新买的录像机。
客厅炸着摇滚,他随节奏疯狂的颠头,耳朵上两个大银环“丁零当啷”地乱颤。
波比是乐队主唱,3个月前小赚了一笔,想全款购房。
买不起别的地,只有放眼威榔县的土库坟,最后挑了这间单人公寓。
楼体的对面,一墙之隔,是片荒废的拆迁楼,像3支通天的烟筒。
又或者说,土库坟土库坟,这破地儿就是个大坟圈子,3栋楼也像3柱香,敬天地神鬼,敬列祖列宗。楼里有老人,亲朋会提前买棺材压寿,棺材就大咧咧放在楼道里,没人敢管,撞见了道一句“有官有财”,便不了了之。
拆迁楼年初时还有18户人18盏灯,等到年末,只剩6盏了。
星星点点,相互分布得遥远,乍眼一看,真像香火。
波比东拍拍,西拍拍,准备拿它记录现场演出。
他盯着小屏移动着手臂,瞥见对面楼层一户亮灯处,有一个黑影在冲自己挥臂。
波比看得茫然,推动变焦,才瞧见对方不是在问好,而是重复着手起刀落的动作。
他第一直觉是在剁肉,砍大骨,带着力拔山兮地劲道,越斩越勇,似宰肉场的莽夫屠夫,连带着整个手臂都在豁命挥举,看得人热血沸腾。
他去撒了泡尿,又到厨房煮了碗咖喱叻沙。
20分钟过去了,他吸着面鬼使神差地走回阳台,手起刀落的黑影依旧没有停止,保持着相同的速度和力道。
波比被这孔武有力的姿态斩得不安起来,整整4个小时,看到最后,身子瑟瑟发抖。
他睡不着,拿着录像机调试着色调和焦距,循环琢磨着那架势,倦到极致才昏昏睡去。
到了梦里也不踏实,父亲带他逛肉子街,冲鼻的血腥,苍蝇兜着牛皮,大斩刀咣咣剁着牛头。
两只蒙上白翳的牛眼居高临下地瞪着他,他就是从那时开始不吃牛肉的,所以总显得很瘦小,现在他也不吃,总觉得牙齿一咬,那牛头就会用尖锐的角峰向他索命。
惶惶的牛眼和“手起刀落”形成了一种共融景象,让他早晨8点颓废地苏醒。
他像是被提线木偶的绳索所牵扯,终于坐不住了,揣着猎奇之心去了对面的拆迁楼。
黑压压的楼道不通光明,飘着凉飕飕的冷气。
波比举着录像机,爬到5层的时候不动了,一股难言的腥臭扑鼻而来,牛头的浑浊眼睛刹那闪现在他面前,波比胳膊哆嗦,影像也跟着震颤,他知道那是什么,手起刀落,剁得是人,他畏惧的画面成真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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