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敞亮的县署大门,现在?黑漆漆。
这是有人刻意闭了灯,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乌泱泱围拢着,却没丁点儿杂音,死寂沉沉一片。
有人高悬在?大门门栏上。
牛筋绳勒着他脖颈,将他脑袋无?限地?拔|伸起来,这个黑影是不完整的,身子短了小半截,比例很奇怪,月亮一露头,他的面目才清晰起来,是曾经巍峨的拜署长。
马雄飞看得觳觫不止,几?乎呆若木鸡,傻傻瞪着门栏。
程爱粼浑身僵麻,能听?见自己的鼓鼓心跳和?急促呼吸,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对她来说,更大的冲击力来自于她终于体悟到历史洪流的不可抗拒性和?自己能量的微茫。
拜署长被人卸去了膝盖和?小腿,划掉了耳朵和?鼻子,脑袋成了个圆滚滚的球,所有的头发都被凌乱地?剃掉。他长舌伸出,紫红且肥厚。上眼皮和?眉毛缝在?了一起,下眼睑耷拉着,这便显得眼球异常凸出,像佛殿中的怒目金刚,瞪着众生,应该是受难时清醒且疼痛,他腰间灌满是尿骚味,清风一摆荡,蔓延得刺鼻。
从街角狂奔而来的布拉特披头散发,推攘着围观的人,所有人都在?退后,让出了一条小道。
她瞠目结舌地?仰脸看拜署长,真的如程爱粼所说,像块高悬的羊腿肉。
膝窝的血花还在?乱淌。
滴进?了布拉特的眼睛,嘴巴,糊住了她的鼻孔,她突然疯癫的嘶吼起来,共情让她不止膝盖疼,胃也搅烂一般,脏腑的剧痛沿着脊骨直蹿她后脑。
布拉特昨夜没吃东西。
只能呕出一口口胆汁,五官煞白?且狰狞,涕泗横流,她捂住两耳,疼得神志不清,胡乱张着手臂,一股恨意瞬间炸碎了清明。
她突然拔出腰间的“雅|丽|金”,狂乱的搜寻,她刚才看到了程爱粼。
程爱粼,程爱粼,她咬牙切齿,狠戾地?揪出她,将雅|丽|金狠狠摁在?她额头上,手臂的蛮力迫使枪口挤出了程爱粼额间的皱纹。
马雄飞脱口想拦,“师父!”
“都退开!程爱粼,你跟我?提hale,hale就来了,拜就死了,你不是说死的是我?吗!不应该是我?死吗!你是来扰乱军心的,你是乌玛人,你是乌玛的人!”
静谧的夜扩张了布拉特的声音。
围观的警员不敢动,他们或惊疑,或麻木,或哀痛,或迟钝……
布拉特声泪俱下,“我?竟然差点信了你的话,信了你的眼睛,信了马雄飞是你的——”
“——布拉特!”程爱粼突然一声爆喝,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整个面容冷冽且阒然,“你的手机在?响,你该接听?电话了。”
手机的震动抖着布拉特的衣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