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烧四十点二度,生理性脱水,急性肺炎。”邱示君迅速抓到医生口中的关键字,许庭深已经半昏迷了。整个人都昏昏沉沉。护士在许庭深的额头上贴了降温贴,同时注射药物挂水。她嘱咐邱示君时不时注意许庭深的体温,如果温度降不下去,赶紧通知她。邱示君点了下头,护士就走了。邱示君捏了捏鼻根,感觉头痛欲裂。
许庭深一时半会儿醒不来,邱示君只好在他边上坐下。这三甲医院的床位和摇奖一样,深夜的急诊更是中奖率极低。许庭深只能躺在一张钢丝推床上,他人又高,腿都不够伸的。
邱示君照理应该很困了,却偏偏毫无睡意。他的眼光落到许庭深脸上,许庭深那一句惊心动魄的表白刹那间飞进脑子里。
二十岁到三十岁,十年的时间,整整十年。邱示君突然有点想不起来自己和许庭深认识了多少年,二十多年总有了。而许庭深用了一大半的时间爱着自己。
邱示君觉得不寒而栗。他和许庭深大学的时候其实分开了,他去了美国学音乐,而许庭深去了西班牙。高考填志愿的时候,许庭深开玩笑说:“我还是跟着你一起去美国吧,你这涉世未深的小子,别被人欺负了。”
邱示君当时很不屑地瞪他说:“你一学建筑的,不去西班牙看高迪,跑美国干嘛?”许庭深当时笑笑不讲话,邱示君也只当他是逗自己而已。现在想来,他是另一层意思。
邱示君的心越烦,记忆就涌得更猛,更清晰。
刚到美国那会,确实很不适应。语言、生活习惯、人际交往样样都让邱示君感到头疼。他又是个很懒的人,自己一个人独来独往倒是没什么。但是学业压力很大,再加之语言上的困难,邱示君那会抽烟很凶。
有一回,许庭深和自己打视讯电话,他正叼根烟。许庭深一惊,扯了扯耳机线说:“怎么又抽烟了?示君,少抽点。”
邱示君点了点烟,声音明显很丧气,他闷闷不乐地说:“压力大,烦。”
许庭深耐心极好,隔着电脑频幕循循善诱。许庭深一直是一个很温柔的人,讲话也静如流水,邱示君和他聊着聊着,心情好了很多。
“你别多想了,有事就找我。”许庭深对着电脑频幕笑,邱示君也笑,他朝频幕挥了下手说:“那我先挂了。”
“嗯。”
许庭深的电脑屏忽然就一片漆黑,他想隔着频幕偷偷摸一下邱示君的脸,也没有机会。
邱示君抽完烟倒头就睡,第二天又盯着黑眼圈去上课。这样连着两天,到第三天放学,邱示君骑着自行车回出租房。
“吱。”自行车的刹车时原来也那么尖锐,邱示君从车上跳下来,差点被自己绊倒。
许庭深正坐在他出租屋的门口,身旁是一个大行李箱。
“。。。。。。庭深?”邱示君不敢相信,许庭深正把脸埋在两手臂间,听闻他咻然抬头,对着邱示君灿烂一笑。
“示君。”
“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邱示君明显很激动,在他国异乡见到好友的心情简直可以放烟花来庆祝。他赶紧用钥匙开了门请许庭深进去,许庭深推着箱子走进去,他在玄关处停住,抬头问:“示君,要换鞋吗?”
“换什么呀,直接进来就行。”邱示君快步走到厨房,拉开冰箱门拿出两听冰啤酒,隔空抛给许庭深。
“坐啊。”邱示君拉开易拉环仰头就喝,许庭深拿着啤酒在沙发上坐下。
“你怎么来了呀?”邱示君快热死了,他在许庭深面前撩起衣服大喇喇地就脱了,许庭深心慌,匆匆忙忙地把脸瞥向别处,一听冰啤酒在手里竟然成了烫手山芋,左右手不停地来回接抛。
“。。。。。我。。。。。阿姨托我来看看你。。。。。。。。”许庭深简直连眼睛该往哪儿看都不知道,他低垂着头,耳朵尖都红了。
邱示君换了件干净的T恤换上,他在许庭深的旁边坐下,他哦了声说:“我妈每天都这么说,你别搭理她。”
许庭深抿了抿嘴唇,他手忙脚乱地去拉行李箱,从里面拿出好几袋牛扎糖和两盒生火腿递给邱示君。
“这个上次给你寄的,你说好吃,所以我这次就多带了些;这个火腿你平时可以做个腊肠饭或者做个汤之类的。”
许庭深讲话都有些结巴,邱示君扑哧一声笑着说:“哎呀,这个我这里都买得到啊,你还费这个劲儿。”许庭深啊了声,不知怎么地有些失落,他垂眸绞了绞手说这样啊。
“你晚上睡我这儿吧,我的床给你睡。”邱示君站起来,把这些东西都放进冰箱里。许庭深赶紧说:“不用不用,我订了酒店了。”
邱示君眉毛一拧说:“订酒店干嘛?那多费钱啊,住我这儿啊。”
许庭深连连摆手说不了不了。邱示君见劝不动他,就放弃了。当晚,许庭深和邱示君一起去了超级市场买了好些菜,两个人分工搭配,烧了好几个小菜。
“哎呀,没想到还能在这破地方吃到你做的菜。”邱示君夹了一块宫保鸡丁,满脸幸福地对许庭深说。许庭深汗不敢出,他落筷的手都一抖,紧张地说:“还好吃吗?”
“好吃啊,你尝尝。”邱示君舀了一勺喂给许庭深,许庭深局促不安,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他赶紧把碗端起来说:“你放这儿。”
他哪里敢让邱示君喂他吃,他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