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这样思想,一时却找不到开溜的借口,眼见一个绝世的娇娆笑语嫣然,殷勤相劝,大约能铁了心说出“在下告辞”这样的话来的男人,这世上也没几个吧?
思量半晌还是彷徨无计,只好向燕青丢了个眼色,示意叫他想办法。这招其实很不保险,若是换作寻常帮闲多半会以为衙内已经酒酣耳热,接下来就是“饱暖思淫欲”的部分了,那还不上赶着起哄帮衬?幸好燕青心思玲珑,又知道高强此来实际上是另有所图,现在目的已达,不但与白沉香达成了合作,更捎带拉拢了周邦彦这样的大词人,正该是抽身离去的时候了,于是适时出言道:“衙内,天近三更,可记得府中还有甚要紧事么?”
高强暗喜,心想燕小乙这般人才真是哪里寻的来的,就有这么伶俐!忙佯装失惊道:“是了,亏得是你提醒,家父每隔旬日要考较本衙内的经书与兵法的,唉,今天要轮到考孙子兵法与武经总要了吧?头痛头痛……”
他这么一说,不管是真是假,抬出了老爸高俅来做挡箭牌,白沉香纵然再有千般妩媚也不能留客了,只好嫣然一笑道:“既是殿帅大人严教,那便是军令如山,小女子怎敢违拗?衙内且吃了这杯酒便去。”说着素手纤纤斟上一杯酒,递到高强面前。
这离别酒自然是要喝的,高强接过来正要饮下,却不料白沉香并不松手,反而整个人都随着举杯的手迎凑上来,附在耳边谑笑道:“衙内这般急于求去,看来眼中并无小女子的区区姿色,反是这位燕小哥更得衙内看重呢!”说话间在他手腕上轻轻拧了一把。
高强酒方在喉,一听这话忍不住“噗”的一声全喷了出来,心说这话可说得严重了,暗指自己跟燕青的关系暧昧啊!只是自己先前拿老爸高俅做幌子,这杆旗扯的太大,现在是无论如何收不回了,只得赔着一副笑容,装作是饮酒过急呛着了,任由白沉香娇笑着用丝巾在自己的前襟擦抹,自然又少不了调笑一番。
见高强起身要走,周邦彦也趁机请辞,白沉香并不在意,一路送着到了小园门口。灯光下见这位花魁娘子一脸似笑非笑,高强不禁郁闷,忽地想起一事来,正好以此反击一下,便凑到香香耳边轻声道:“香香姑娘,本衙内这便去了,希望下次来见姑娘的时候,能有幸见到那位神秘的大词人木子才好。”木子合成一个李字,当然是暗指李清照了。
这句话一出,高强满意地看到白沉香的娇颜上现出一脸的惊讶,竟忘了作依依惜别状,总算是小小出了一口气,心中快意非常,大笑三声,扬长而去。
本来老爸考较功课云云只是随便找的借口,谁知等到回府时,却在大门口就有门子上来禀告,说殿帅大人等了衙内半晌了,叫衙内无论多晚回来都要去书房见他。这倒是出乎高强的意料,不由得看了燕青一眼,心想你随口说老爸要找我,结果居然一语成真,嘴巴这么灵,以后可千万别乱说话。
二人在门房用手巾略略掸去身上的尘土和酒气,又用温水净面,便径直往高俅的书房而来。等到高强进屋,就看见屋中两人对坐闲谈,除了老爸高俅,另一人却是叶梦得,赶紧上前拜见叶世叔,心中却有些疑惑:前几天才跟蔡京定计,这正要依计行事,难道又出了什么状况?
不过这疑问转眼便得到回答,只见叶梦得捻须笑道:“为叔今夜前来,是有一件喜事要说与高兄的。高贤侄少年英雄,连恩相也是另眼相看,当日贤侄去后是没口子的称赞,说贤侄出身将门,胸中有经世济民之才,他日必非池中之物。恰好蔡攸大兄在旁,听到恩相如此的赞誉,不由得勾起自家的心事来。”
高强一听怎么个意思,这话听着象要做媒啊?果然见叶梦得向高俅笑道:“高兄,蔡大兄年近四十,膝下除了三子以外,只有一女承欢。这位千金现今正是二八碧玉年华,生的是千娇百媚,倾城之姿,自小家学渊源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针黹女红等等也是极精妙的,人又生得伶俐,阖府上下当她如珠似宝,恩相与蔡大兄更是视为掌上明珠,等闲不肯许配人家。如今见贤侄这样人才,蔡大兄有意将这位千金许配给贤侄为妻,为叔这次是来听听高兄和贤侄的意思。”
这话说出来,高俅自然是点头微笑却不表态,只问高强道:“强儿,你意下如何?”
高强这时却有些茫然:结婚?自己来到这个时代,虽说房中也收了小环侍寝,不过那是半婢半妾,自己又是因为其兄富安的死,出于愧疚心理才把她收在身边,要说付出了多少真情那可谈不上,现在却要和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结为夫妻了?
叶梦得看高强一时不说话,只道他是喜出望外,想那蔡颖身为宰相蔡京的孙女、翰林学士蔡攸的掌上明珠,本身又是出色的美女加才女,忽然说要许配给这花花太岁为妻,无论是家世渊源、朝廷政治势力还是个人的择偶而言,哪一条都是上上之选,那真是天上掉下来的艳福,这位小衙内哪还有什么异议?
遂笑道:“贤侄只管放心,为叔这大媒可是当定了,包你终身受用便是。”
在叶梦得说这话,那是自信满满,以高强这小子往昔的不学无术、浪荡无行而言,若不是蔡京一力主张,自己又在蔡攸面前颇下了些工夫,这等姻缘真是打灯笼也找不来的。
只是高强却是来自九百年后,对包办婚姻天然就有一种抵触情绪,就算明知这桩婚事多半是政治联姻,蔡京要借此机会将自己的高家与他绑在一条轨道上,心里却总是有些疙瘩。这时再听到“大媒”二字,眼前叶梦得的儒雅风度顿时变成了太阳穴上贴个狗皮膏药的媒婆形象,心说你们做媒的话能信吗?就算是九百年后的时代,报纸上的征婚广告哪个不是说得天花乱坠,什么体健貌端、有房有车,结果一见面,体健原来个矮,貌端就是皮黑,房子与人同住,车嘛,有个电动车就算对得起观众了,象这位蔡大千金在你叶梦得大学者的口中夸得这样天花乱坠,不要到时候见面给我来个侏罗纪公园就算是阿弥陀佛了!
嘀咕归嘀咕,高强心中也明白,这政治联姻可不是菜市场,能随你高兴挑三拣四的,叶梦得此来虽然不是提亲(这时代也没有女家给男方提亲的规矩),不过既然是蔡京这老狐狸开口,自己现在是打定了主意要跟他老人家穿一条裤子的,又如何说得出拒绝的话?至于“大家先约时间见个面,如果双方合意再深入发展感情”此类话语更是想也别想了。
当即展颜笑道:“有叶世叔的大媒,小侄的终身大事那还有的说么?改日好事得谐,这谢媒大礼是决少不了的。”
叶梦得也是大喜,便向高俅父子先行道贺。不过说到高家何时去蔡府提亲,叶梦得却说什么“恩相的意思,眼下当同心协力,以扳倒赵党、扶助恩相复起为头等要务,这门亲事不妨缓提,待大事底定之时双喜同报,岂不美哉?”
高强心说好你蔡京老狐狸,这桩婚事原来还是给我画个大饼看着,要到事成之后才论功行赏,够狠!不过既然你这般处心积虑,小子也不妨再多还点价了。
眼见高俅点头微笑,宾主双方就此事深入交换了意见,达成了广泛的共识,已经开始说闲话了,高强忙开口道:“叶世叔,小侄这里有一件东西,乃是我高家的祖传秘方炼制的草本精油一瓶,功能宁神定气,活肤去疤,最是闺房之中的恩物。小侄想依当日恩相的谋划,叶世叔要去请托郑居中院直,求郑贵妃在官家面前进言,若有个稀罕物事作敲门砖却是锦上添花,不知世叔以为如何?”说着从怀中取出陆谦今日才送来的那瓶精油。
叶梦得接过这小瓶来,仔细问明了用法和功效,不禁大喜,连称:“妙极!那郑贵妃虽说眼下专宠后宫,然而以色事人者,色衰则爱弛,因此美颜保养之道在宫中最是流行。贤侄这精油有如此功效,正是投其所好,偏偏世上并无第二家懂得制法,这位郑贵妃为了自身能常用此油,必是要为恩相美言的了,此计大妙!”说着连连赞叹。
当下宾主尽欢而散,高俅父子一起将叶梦得送出大门外,拱手而别,高强又向老爸说明了自己要捧红花魁白沉香的计划。父子俩早先东窗定计时对此事已有默契,高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