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渊带着虎贲军并没有直接进入庄园,而是在距离庄园最近的一处山林小心观望。
这一片地方乃是终南山支脉,原本是上林苑的边缘地带,象这样的庄园坞堡有许多,而且都有些武备。
他们这一行追击得也很狼狈。
“谭中郎,不能再这样折腾了,兄弟们受不了啦!”在谭渊身边,一个军官抱怨道。
陈殇他们折腾得受不了,可谭渊带的虎贲军同样如此。
而且陈殇他们未着甲,这些虎贲军着轻甲——就算是轻甲,全副武装下来也有十余斤在身,追逐一夜,七八场厮杀,未伤一敌,己方却有十余人伤亡,那些猎犬更是全部被射死。对于虎贲军来说,无论是精神上还是体力上,都已经极为疲惫。
“就是就是,咱们此行不是要捉那个罗运么,罗运死了拖他尸体去交差便是,为何还要和陈殇一伙纠缠,没来由地折损了兄弟!”
“这折损回去还不好说,就算告到将主那边去,将主除了去找翻毛鸡大吵一架还能怎么样,咱们毕竟是私自出兵,并无大将军府的调令,死了也是白死!”
“老荆昨儿还说要回家见儿子呢,如今便死在终南山中,尸首都来不及收殓,你们说这是为啥啊?”
“还不是为了某人升官晋爵?”七嘴八舌的抱怨声中,有一个声音最为刺耳。
谭渊看向那人,那人回望过来,目光相当不善:“怎么,谭中郎觉得我说的不对?你是天子亲信,事情办妥了天子自然记得你的功劳,我们算什么?”
谭渊一字眉抖了抖,若按他的脾气,当立刻拔剑将此人杀死,但此时此刻,他却不能。
这些虎贲军低级军官与士卒自成体系,谭渊突然被调来任了护军中郎这样的中级军官,他们心中原本就不服,此刻积怨发作,如果谭渊敢拔剑伤人,他们就敢一起将谭渊宰了推说是陈殇等人所为。
“我是为了自己升官晋爵不假,但我一人如何尽占功劳,还会少得你们的好处?”谭渊忍住怒意反问道。
“谭中郎,你升官晋爵是看得到的,我们的好处却只停在你嘴中,看不到啊。”那人阴阳怪气地又道。
“你们说当如何是好吧?”谭渊反问道。
虎贲军相互打量了一番,然后都看向面前的庄园。
谭渊心中先是一凛,然后恍然大悟。
这些家伙根本就是早有想法!
他们这个时候抱怨发牢骚,根本就是冲着眼前的庄园来。这个庄园规模虽然不大,但周围土地肥沃,从庄园建筑来年里面也相当富庶。
谭渊心里既是愤怒又是悲凉。
他为稷下十剑之一,在稷下学宫声名远扬,总觉得自己一身本领,如果不用来报效国家就太可惜了。
正是因此,当嬴祝以藩王之身被迎立为太子,招徕稷下学宫中的学生时,他毫不犹豫就投奔过来。他知道嬴祝一向有贤能之名,自己追随他,便能提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
但到京城之后,所见所闻的一切,却让他深感无力。嬴祝身为天子,竟然手中没有权柄,处处受五辅特别是大将军所制,而这些朝中重臣,这些年来相互争斗,将大秦政局弄成了什么模样!
甚至连虎贲军这样的天子亲军,战斗力下降不说,出来替天子执行任务,想的却是如何在这任务里为自己收刮财货。
谭渊大口喘了一下,又看了看周围。
到嘴的训斥,在这些虎贲军贪婪狂乱的目光里退缩了。
他想到公孙凉对他说的一句话:“唯有归政天子,清扫污浊,贤人君子立于朝堂,天下才能大治,莽山贼才能从根子上除去!为此便是有所牺牲,在所难免,我个人担上污名乃至身败名裂,又有何惜?”
又喘了口气,谭渊让自己冷静下来,公孙凉说的没错,要想天下大治,必须有所牺牲。
必须有所牺牲……只要这牺牲是有价值的。只要天子能够独揽大权,天子的忠臣能够控制权力,到时自己一定要狠狠整治虎贲军的军纪,也会想办法给牺牲者一些补偿。
“我明白了,这庄子里的人与陈殇一伙乱党勾结,没准就是莽山贼的同伙!事情办成,我许你们扫了庄子,若有追责,我自担之!”谭渊缓缓道。
“中郎果然是个通晓事理的!”
“正是正是,中郎能为天子看重,深明治军之道,兄弟们,咱们都精神点,好好替中郎把差事办妥了!”
虎贲军士卒从谭渊这里得到了许诺,顿时士气高涨,一个个嗷嗷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