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周端替沈竹做了一个抉择。他宁可战死在战场上,也不想在回京后被扣个功高盖主的莫须有,赐一杯毒酒无名而死。战死沙场是周家人身为簪缨世族的最好的归宿。
最终京中还是将西北的军队调往了东夷。
沈竹临走前去看了一眼贺兰舟,周端九死一生的状况他总要同贺兰舟交代一声。
但是他到了东街的时候,姨娘却道:“你找贺书寓?他已经赎身走了。”
沈竹有点惊讶:“赎身走了?”
那姨娘摇着扇子,有些惋惜道:“今早收了一封信后,就用他这些年攒下的钱赎身一路往西走了。”
“往西?”
“对。”那个姨娘道,“说来也奇怪,明明周将军给过他那么多值钱的东西,随便当一件就够他赎身了,谁知道他为什么,一件不肯卖,都留着。本以为他是个爱钱的,可他拿那么多钱赎身的时候眼睛眨都不眨。”
沈竹问道:“那封信呢?”
“不知道。”那个妈妈指了下贺兰舟的屋子道,“屋子还没收拾出来,小侯爷去找找没准能看见。”
沈竹进了屋子,里面的东西什么都没有动过,好像这个人没有走一样。
但沈竹在火盆旁边发现了一张烧了一半的纸,还剩最后几句话没烧干净。
沈竹认识那笔烂字。
这是沈竹认识周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见周端写了一句这么端正的话。
那是写给贺兰舟的:
舟,
七尺之躯已许国,
再难许卿。
沈竹下急令调军队连夜赶往东夷,自己在后压阵。
李珏在看调令的时候略微惊讶了一下,明明只用掉西北的边军就好,可沈竹同时下了四道军令。
但是李珏没来得及细想在朝所有人都没想到,就在军队马上要支援到东夷的时候,韩一篑弃城逃跑了。
要塞一弃,连丢三城。
沈竹赶到的时候,一鞭子直接抽到了韩一篑身上:“为什么弃城!我不是让你守着吗!兵已经调了!守城都守不明白吗?”
韩一篑被五花大绑地捆着,跪在地上,似乎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下场,豁出去了似的地大声回道:“我怕死!谁不怕死啊?明明能求和的事为什么要打!”
“啪”的一声,沈竹一巴掌扬到了韩一篑脸上。
那一掌用的力气极大,沈竹手都麻了。沈竹指着韩一篑不敢置信地骂道:“周端在西北那边用命给你调来的兵,你却在这怕死?”
韩一篑顶着那个微微泛肿的巴掌印,笑道:“我怎么敢信真的会调兵来?”韩一篑道,“我不是周正则那种傻子,你下一个令就命都不要的往上冲!眼看着要输的仗谁会拼了命的死守?”
谁会拼命?
沈竹听了这四个字笑了,他笑得有些无奈。
周端是个傻子,他没朝堂上那些人的心机城府。才学不精未沾半分风流,痴心有余平生尽是多情。
周端这人就是传说中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人渣,但他多情就多情在对谁都死心塌地。学的是忠君爱国就要战死沙场,喜欢贺兰舟就要一掷千金,信任沈竹就能信任到连命都交给沈竹的地步。付十分情,尽十分义。
现在放眼望去,满朝文武还能找出几个周端这样的傻子?
沈竹突然觉得再多说什么都是徒劳,转着轮椅转身离开,淡淡地道:“斩了吧。”
西北边军调来了,可惜朝中有兵无将,没有一个能带头冲锋陷阵的。沈竹只能暂且守着,他看着远处地城楼,开始憎恨自己断掉的那双腿。要是他的腿还好好的,哪里轮得到这些人在他眼前晃。
可是不出一个月,新的消息从京中调来了。
大齐向东夷求和,李幼卿身为九公主,出嫁东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