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婵震惊不已。
时隔五年,从幽州到宫城千里迢迢,她和娘怎么会中一样的毒?
是谁给她们母女下的毒?
萧鹤年仍在解释,声音徐徐,不急不躁:“此花名为修罗,产自南海暹罗国。花瓣墨黑,花蕊艳红,因神似暹罗传说中三面青黑、口吐烈火的阿修罗王得名。此花极美,但见之只觉妖异非常,毒性也很大。中其花毒者,初时身乏短力,渐渐伴有身体虚弱、头晕恶心的症状,表象似有孕,脉象却如常,极难诊断,最后往往不治而死。”
屋内其他人的震惊程度丝毫不逊于顾婵,养尊处优的从二品官太太,无端端怎么会中了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的海外奇毒。
关心爱妻的顾景吾此刻最急于知道的并非前因,而是后果:“先生可有把握解毒?”
萧鹤年点头道:“顾大人放心,老夫既然验得出,自然有办法解毒。夫人中毒时日尚浅,并未深入脾脏,根除不难,且不会留下后遗之症。”
“还请先生多费心,若有任何需要协助之事先生尽管开口,顾某自会竭力达成。”顾景吾本对所谓神医之说并不大以为然,只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但见萧鹤年言语实在,一出手便诊出病因,却并不借机拿乔托大,倒是对他高看了几分,言辞间也更客气。
萧鹤年道:“应当无需太过麻烦,我写个方子,大人派人去抓药煎药即可,此药早晚各服用一副,只是饮药后每隔三日需放血一次,届时夫人会受些苦楚。”
“无妨的,”宁氏缓缓道,“我受得了,先谢过萧大夫。”
萧鹤年摆手道:“行医治病乃老夫份内事,夫人不必谢我。”说着,扫了顾婵一眼,又道“夫人若想谢,应向靖王道谢才是。”
本来这话无甚出奇,但配上萧鹤年的眼神儿,真真叫宁氏心里不安生。
萧鹤年与顾婵同行而来,自是知道靖王护送女儿的事情,可为何又要特意一提,为何又要那样看女儿?难不成还有什么事情自己不知道么?
宁氏想问,可看看屋中众人,顾景吾父子三个,顾婵,还有巧月、莲心两个大丫鬟,都是自己人,但人多嘴杂,这时候问出来不是害了女儿么,也就打消了问话的念头,只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丈夫。
顾景吾与妻子甚为默契,立刻开口道:“先生说的是,顾某自是会亲自登门向王爷道谢。”
他是一家之主,由他出面,靖王的恩情便算是施予顾家全家,与顾婵脱了干系。
顾婵正闷头苦思,将识得的人选一个个过滤,浑然不觉适才一场小小风波起而覆灭,这时忽然发问:“萧先生可查得出我娘是如何中毒的吗?”
萧鹤年与她较为熟稔,对答起来不那么拘束,笑道:“呵,你倒来问我。”
说完,转动着脑袋将正屋内各种摆设细细打量一遍,才捻着胡须正色道:“说来不过是两种途径,一是食用,花瓣、花粉、根茎皆有毒,另一乃闻香。说来有趣,此花本身花香无毒,但研磨后加入调香之中,却会令人中毒。食用毒发较快较烈,而闻香则需连续数月才见效,且症状较轻,夫人室内并无使用熏香,看情形应是误食引起的。不过,修罗花在中土不能种植,老夫也是早年往南海诸国周游时见过才知其性状,所以来源大约应是与南海通商的商行、商船中人。”
顾景吾当即亲自彻查了所有下人的房间,甚至连顾婵的老师云蔚夫人之处都没有放过,两个厨房更是其中重点。
一时间,箱笼满院,衣衫遍地,凌乱不堪。
翻查一直进行到交子时方结束,却是一无所获。
顾景吾记得妻子发病之初是在年节,其间幽州城内各家勋贵皆有宴请,难不成是那时……
他们才到幽州不过数月,且素来与人为善,并未结怨,怎会有人想害妻子性命?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到各家勋贵家中寻查?
他并未愁思太久,办法总是会有的,眼下既然查清了家中并无人可疑,生活起居总算可以放心,其他的自然要等机会。
*
顾景吾命人在前院单独给萧鹤年腾出一间房来,还派了两名小厮充作药僮供他差遣。
神医受礼遇,请来神医的姑娘却要受罚。
顾婵被关在梧桐院西梢间的小佛堂里,面壁思过,罚跪直至天明。
这已算轻的,顾枫被寻回来的那一日,顾景吾动用了家法,足有三指粗的藤条抽打了二十下,皮开肉绽,现在才刚结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