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么一会,阿年就注意到,她竟然换了一身衣裳,方才只是一身半新的青缎对襟常服,现在则是一身莲青色绣折枝堆花长裙。
面色倒是平静的很,没有看阿年,姿态极为优雅的、静静的坐在了叶繁星对面,一言不发的等叶繁星用饭。
叶繁星不受丝毫影响,慢条斯理的喝粥,夹菜,甚至又拿了块小馒头。
阿年看了下叶繁星,又偷觑了一眼叶婉,情不自禁的咽了下口水,这气氛,她觉得有些诡异。
不禁站起身,磕磕绊绊的道:“这个,叶大哥,你先用饭,我改日再来。”
叶繁星还没开口,叶婉倒是很平静的说了句,嗓音凉沁沁的:“不必了,你就在这吧,正好说个清楚。”
阿年心头有些发慌,好像事情有些不妙。
叶繁星这时才拿起巾子擦嘴,面色没有变化,又净起了手。
“繁星,娘给你的镯子,你放到哪儿了?”叶婉声音尚还算柔和,看着并无什么情绪。
叶繁星没有说话,反正说与不说都要受叶婉一顿奚落。
叶婉挥手让丫头退下,保养得宜的面上起了一丝不满,柳眉紧拧:“我在问你话呢?叶繁星,我还是你母亲不是?你定下亲事,竟然连我都不知会一声?”
恰好走到窗前,叶繁星像是没听到一般,只冷冷的看着外头那株柳树,前些日子看它,分明还是叶片泛黄树干枯凸,如今新叶长起,翠绿娇嫩,杨柳依依,枝条千垂。
见他压根不理,随后叶婉‘砰’的拍了下桌子,阿年突然吓得一抖,听到叶婉声音颇冷:“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
叶繁星漆黑的眼瞳一转,和叶婉相似的丹凤眼中,露出的却是不同的情绪,深沉中带着冷寂。
“娘,我定下了亲事,您不是应该为我高兴么?”
见他说的理所当然,叶婉怒极反笑:“高兴,你有什么值得高兴的?这样的丫头,还是别人不要的,你也捡来当宝,跟你那没出息的亲爹一样……”
话未说完,叶繁星一晃扫到阿年面无表情的脸,忽然觉得没意思透了,陡然一声带着怒意的嗓音打断了叶婉的话:“娘,你忘了你自己是为什么来的玉京城么?”
两人的声音都是瞬息戛然而止,叶婉脸色顿时煞白,面上肌肉抽搐不停,她方才说了什么?
别人不要的……这是她说的话?叶婉开始浑身颤抖,她唇瓣微抖,声音变的起伏不定。
“你……你都知道?”
叶繁星冷笑一声,头一次没有再顾及着叶婉的性子:“当然知道,娘,我还记得,叔父将我带到了国公府,娘,您是不是已经忘记了?”
“那我现在再提醒你一下,我不叫叶繁星,也不叫叶怀仁,我——应该叫宋怀仁,不是吗?”
叶婉浑身发颤,脊背挺的直直的,坐在椅子上,狭长的丹凤眼睁的大大的、死死的盯着叶繁星。
“繁星,娘,娘当时只是,只是……”声音慌乱,带着震颤。
叶繁星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一个女子,只是太害怕,没有主意了,娘,我都知道。”又动作温柔的伸手扶着叶婉,神色却冷冷。
“娘,我没有怪过你,只是如今我要娶谁,是我的事儿,您就安安静静的等着,享享清福便好。”
叶婉低垂着头没有说话,阿年也不敢乱动,缩着头,将腕上的镯子摘了下来,那天叶繁星非要戴在她手上,说即便是个戏,也得唱的真真的。
室内半晌无话,只有穿堂风悠悠吹过,带起一阵枝叶沙沙声,还有春日里独有的芬芳,叶繁星坐到阿年身边,朝她安抚一笑。
这些落在叶婉眼里,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这一生也实在不容易,在矛盾和挣扎中日复一日。
此刻见叶繁星护着阿年,心头酸涩,又隐隐带着羡慕,她自己遇不到,是她命不好,现在儿子长成这般样子,她该知足,她已经够悲剧了,繁星跟着她,真的没过过好日子。
叶婉临走前还是很不甘心,淡淡看了一眼阿年:“我还是要劝你一句,她做妾还行,若是做你的正妻,恐怕只会让你徒增笑话。”
“呵,做妾?我的笑话还少么?”叶繁星嗤笑起来,眼里满是不屑,“娘,我这身份,肯有好姑娘嫁给我,便很好了,不是么?”
叶婉半晌无话,只是抖抖索索的看着叶繁星,眸中带着哀伤与沉痛,她心里都懂,可就是无法接受。
叶繁星直视着叶婉双眼,神色认真:“娘,我这一生,只会有一个正妻,以后,我也绝不纳妾。”
阿年心头悚然一惊,这实在是太过了,若是两人真的只能凑在一起,那叶繁星又不纳妾,以后岂不是要……
“叶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