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一日,她与李行衍的对话,李容徽并未听全。
也难怪,他会觉得自己还有欺瞒的余地。
若是自己没有发觉,他还真要骗上自己一世不成?
这般一想,棠音一双秀眉渐渐蹙紧了,方想开口,却听廊下一阵脚步声急急而来。
却是方才出去的檀香小跑着了回来。
“王妃——”她唤了一声,面上带着笑意通传道:“方才大公子身边的荣德过来传信,说是今日里大公子修沐,邀您回去听戏。回府的马车,都已经等在王府门外了。”
“哥哥邀我回去?”棠音微微一愣,视线又缓缓于李容徽身上一落,终于还是微微颔首,轻声道:“哥哥难得休沐,我也有些想母亲了,那今日里,便回去吧。”
她说着,慢慢自李容徽手心里将自己的指尖抽出,整了整被他握得有些发皱的袖口,缓缓抬步,随着檀香一道步下游廊,往前院里走去。
李容徽在原地静立了半晌,于庭院中静默而过的朔风中轻轻低下头去,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垂落的长睫重重一颤。
小姑娘似乎是……真的生气了。
*
当日光自赤红的琉璃瓦上,渐渐流泻自庭院正中时,载着棠音的马车,也款款于相府门前停下。
棠音就这檀香的手,踏着小竹凳自车辇上下来,方一抬眼,便见到了立在门前笑望着自己的沈钦,原本有些郁结的心思,倒也在刹那间明快了几分。
“哥哥。”棠音紧步走上前去,杏花眸里也渐渐铺上了一层笑影:“今日怎么想着唤我回来听戏了?”
“正巧今日里休沐,闲来无事,寻个人作伴罢了。”沈钦轻笑了一笑,一壁带着她往府门内走去,一壁轻声吩咐一旁的侍女:“去小厨房里带些点心过来,记得将那方才做好的糖蒸酥酪带上。”
“相府里的糖蒸酥酪,可是好久没能吃着了。”
棠音轻应了一声,一段时日未见的亲热劲也随之涌了上来,便拉着自家哥哥的袖口,与他说起了王府里的一些趣事。
只避过这两日与李容徽怄气的事不谈。
沈钦便也笑着回应,偶尔穿插几句相府里的近况。
几句话下来,两人便也在不知不觉过了月洞门,进了相府后院。
庭院中仍旧保持着她出嫁前的样貌,只在空地里临时搭建了一个高台,上头站着一个打扮好了的花旦,想是戏班子里的人。
棠音于一旁放好的玫瑰椅上坐了,又捧起茶盏来,看着上头的阵仗,轻笑着问自家哥哥:“今日里唱得是哪一折?”
“是蒲剧里的挂画。”沈钦答了一声,示意上头可以开戏了。
蒲剧?
蒲剧里的挂画一类更接近杂戏,却不是哥哥素日里喜欢的戏种。
棠音有些微愣,可还未开口,便听一阵梆子声响起,花旦已抬着嗓子念起了唱词,棠音便也将疑问压了下去,只笑看着上头的花旦唱念做打。
蒲剧热闹,挂画又是一折明快喜庆的戏,老少皆宜,很快便将院子里年岁小的丫鬟们都吸引了过来,探头探脑地往这里望。
棠音也被这热闹欢快的气氛所感染,便也并不说破,只等这折子戏唱完了,这才笑着让檀香拿了一把糕点糖果,分赏下去。
那些小丫鬟们得了赏,便知道是偷听被发觉了,皆是面色绯红,便排着队,一一来棠音跟前谢过,这才红着脸散了开去。
一时间,后院里除了跟着服侍的檀香外与戏班子里的一众人外,便只剩下了棠音与沈钦两人。
棠音索性便让檀香带着戏班子退下了,只待她们也出了月洞门后,这才搁下茶盏,抬眼看向自家哥哥,迟疑着小声开口:“哥哥的休沐日,应当不是今日吧?”
毕竟这几日里,宫中各部皆因废太子之事而忙得不可开交,即便是今日休沐的,也大多调了开去。更勿论,本不是今日的。
想来,自家哥哥应当是告了假回来的。
既然是特地告了假回来的,那应当不是为了找她听戏这样的小事。
她这般想着,秀眉轻轻蹙起,又有些不安地轻声开口:“是不是近日里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