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盈不敢相信这番话竟然出自一贯谨慎自持的德妃之口,道:“德妃,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德妃平静道:“我知道。娘娘的兄长隆科多大人位居步兵统领的重职,您对朝堂上的形势只怕比我了解得更多,我十四阿哥是皇上看中的继承人选,这件事皇上也曾隐晦的暗示过我。”
她的话好自信啊,但乐盈一点也不相信玄烨会暗示德妃他有意立十四阿哥为继承人,但德妃是有这个本钱来谈条件的,不管是十四阿哥,还是四阿哥都是她的儿子,她确确实实是未来的圣母皇太后。
乐盈不置可否,德妃继续道:“十四阿哥远在西北,现皇上身子欠安,求您派人将此消息传给十四阿哥,我感激不尽。作为对您的回报,他日我必不与您相争,我会自请去为皇上守陵。”
她似乎怕皇后不肯相信,举手作立誓状,“我可以起誓,若我违背对您的承诺,我,以及我所有的子孙,四阿哥、十四——”
“好了,你不用说了。”乐盈打断她的话。
古人看重誓言,德妃敢来拿她最心爱的十四阿哥起誓,足以证明她的诚心,可她开出的条件对乐盈毫无吸引力。
封建社会发展到明清后期,所谓的皇太后就是一个对外展示孝道吉祥物与工具人,即使是孝庄太后也不例外,玄烨亲政后,这位太皇太后隐居于后宫,对朝堂的参与度几乎为零。
紫禁城唯一的太后也好,两宫太后并存也好,根本没有权与利争夺的空间门(慈禧时期除外)。
德妃吁气,她是真不愿意拿十四来立誓,她问道:“那么,您这是答应我了?”
乐盈笑了笑,“我没有答应你任何事。德妃,我笑你太天真,皇上若是真有心,自会下诏传十四阿哥回京,他没下诏,证明他没这个意思。”
德妃的政治嗅觉非常灵敏,可十四阿哥不在京城,天然处于劣势,如果玄烨至少还有五年可活,说不定十四阿哥真能得到那个位置,但没有如果。
德妃还待挣扎,“皇后娘娘,只用您带一个口信,您派人传与八阿哥、九阿哥都成,仅此而已,顺手而为的事情,为什么不做?是,无论哪个皇子登基,您都是铁定的母后皇太后,但您的母族佟佳氏呢,您难道不想家族更加显耀吗?”
不好意思,乐盈还真没有为家族当牛做马的心,她坐到皇后的位置,已经算是给佟佳氏报恩了,再说连玄烨都不让她管佟佳氏,她干嘛给自己找事。
只是德妃总拿人当傻子耍,乐盈很不高兴,但她是个好心人,建议道:“德妃,你现在可以去找皇帝,亲自请求他准许十四阿哥回京,这比传信更快,确保万无一失。”
德妃没有作声,脸色变得很难看。
论起对皇帝的了解,后宫嫔妃中,德妃当属第一,她要是敢当着玄烨的面说这种话,她的下场先不用说,十四阿哥原地失去夺嫡的资格。
乐盈下了逐客令,“你我相处几十年,我的处事风格你该清楚,我从不插手前朝的事,你走吧。”
德妃低头,沉默片刻道:“妾告退。”
她知道自己是慌乱之中病急乱投医了,今日之事找到皇后本就是失误,一切只能等回宫之后再说,希望她心里的不祥预感只是她的错觉。
……
德妃离开,紫檀走进来,她在门外守着,屋里的动静听得明白,气愤道:“德妃怎么这样啊,她以为她自己是板上钉钉太后?您是皇后,就算什么都不用做,也是名正言顺的太后,瞧她说的什么话,诓人呢,真到了那个时候,哪有新帝的生母去守陵的!”
“如果十四阿哥能当上新帝的代价是德妃去守陵,她万分情愿。”乐盈幽幽道,她没有子女,对这种爱子之情不甚理解,遂问紫檀,“你会愿意吗?”
紫檀认真地想了一回,道:“我愿意,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啊,十四阿哥那么孝顺,绝不会让生母去守陵。”
乐盈感叹:“谁说不是呢!”
紫檀道:“您得把这事告诉皇上!”
然后呢,玄烨对德妃的处置,最差不会差过现在禁闭在延禧宫的惠妃,再然后十四阿哥很大概率因此失去继承人资格,四阿哥理所当然成为继承人,可德妃还是未来皇帝的亲妈呀。
这么一来,说不定她把原来对四阿哥的炮火彻底转移到了乐盈身上,认为是乐盈害了她的宝贝儿子,乐盈何苦给自己惹一身骚。
还是那句话,涉及到朝政、储位的事情,她不插手,跟她无关。
德妃对待两个儿子太过厚此薄彼,未来他们母子三人有得拉扯,乐盈稳坐高台看戏就行,凭什么要掺和进去,成为这母子三人斗法的炮灰。
她将这件事抛却到脑后,带着紫檀、李金忠两人去探望皇帝。
这一场风寒让玄烨的身子更差了,他叹道:“人老喽,经不起折腾了,等回了畅春园,朕要好生静养,哪里都不去了。”
乐盈立刻道:“金口玉言,您可不能嫌畅春园待着闷,又起了兴致突然去汤泉过冬。”
玄烨笑道:“你可真能猜朕的心思,要不是这场风寒,朕原本想着去汤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