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走得更近了,一条长尾拖在他身后,一根根刚硬的白毛支起,如同一把锋利的刀。漆黑的花纹沿着他前胸如藤蔓般延展,一半消失在他后背,一半隐没在胯骨深处。他看向两人时,鼻梁微微皱起,嘴巴张开,喘息粗重,锋利的犬齿若隐若现。虽是人形,可兽态明显,两人甚至觉得下一刻他就会凶性大发,化作猛虎飞扑上来,直接咬掉他们的脑袋。
“谁说……让我别唱了?”
他声音嘶哑,吐字似乎略有困难。两人屏息凝神,心脏似乎要跳出嗓子眼。只见男人伸出一手,锐利的指甲令人胆寒,瞄准的却是两人手中的生肉。其中一人立马会意,将肉块扔了进去,瞬间就被男人接住。可他并未塞入口中,只是挤出些血水,好似要润润喉咙。
“你随便唱,你随便唱,”一个荒山流弟子道,明知道男人不可能出来,他还是摄于对方威压,怕得要命,“我们就……先走了。”
“慢着,”男人叫住他们,“外头是什么日子了?”
“快……快中秋了。”
男人便不答话了,眉宇间露出郁闷的神色。他一转身,尾巴重重砸在铁栏上,发出“哗啦”一声巨响。两个弟子落荒而逃,一直跑出地牢,其中一人才捂着心口道:“他神气个屁,都被抓进来了,迟早还不是要死!”
另一个却道:“不对,你不觉得这个和以前的不一样么。虎妖我们又不是没见过,但妖气这么重的,还是头一回。”
“管他!”
“而且跟他同一批的妖物,早就不剩几个了,师父却迟迟不提要如何处置他。搞不好要一直关在牢里呢。”
另一个一惊:“那才是要命了,你听,又唱起来了,这疯子!”
“别唱了。”
贺一九瞬间打住,那两个送饭的刚走,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白衣男子,长得无比眼熟。
“假牛鼻子,”他冷冷吐出对方的外号,嗓音依旧嘶哑,喉咙深处却带了些低低虎啸,“有何贵干?”
“你再怎么通风报信,他在外头也听不见。”
贺一九上身微弓,脊背下意识耸起,再度露出凶相:“少来看笑话,有事就说,没事就滚。”
“贫道可是花了好大功夫才潜入这里,想着韩小哥天天对你念念叨叨,我就来看看你究竟是死是活。既然你是这般态度,那我便出去了?”
贺一九不答,沈明归无奈一笑:“罢了,我也不是来找你打嘴仗的。时间不多了,韩琅已经被送至驭鬼跟前,即将献祭。”
贺一九眉头一蹙:“什么意思?”
沈明归便把事态扼要一说,贺一九刚一听完,立刻吼道:“那你还傻愣着做什么,放老子出去,老子现在就去带他离开这鬼地方!”
沈明归“哈”地一声笑:“别傻了,你敢这副模样出现在他跟前?”
贺一九重重一掌拍在铁栏上:“死老头到底动了什么手脚,老子怎么都变不回去了。”
他好不容易才变成现在这副人不人妖不妖的模样,再也恢复不了人形。而且维持这幅模样也极其费力,情绪稍一激荡他就会重新化身白虎,失了神智,六亲不认。
唯独还记得一丝韩琅的气味,可他控制不了自己,如果是这副模样出现在韩琅身前,他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所以极其后怕。
贺一九低下头来,凝视着自己的双手出神。沈明归一语中的,他不敢,不敢靠近韩琅,更不敢让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会被厌恶的。他笃定。自己可不是石龙子那样单纯无害的小妖,与韩琅更不是单纯的朋友关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当年他母亲就是这么死的。如今换做他……瞒了韩琅这么久,一旦被揭穿,绝对会被厌恶的!
沈明归见他想通了,又是一笑:“稍安勿躁,贫道光进来已是不易,更别提放你出去。等到献祭当日,韩小哥牵制住驭鬼,整个荒山流大乱的时候,贫道才能找到机会放你走,你就自己做好准备,多等一阵吧。”
贺一九恶狠狠地剜他一眼,捡起那块生肉撕咬一口,好似自己扯烂的就是沈明归……还有那些该死的韩家人的皮肉。接着他的身躯突然膨胀,体内灼烧不已,全身骨骼嘎吱作响,仿佛被人拆散以后再度重组。他疼得咬牙切齿,意识也一点一点远去,视野中最后出现的,只剩下沈明归那张悠悠的笑脸。
一声震天动地的虎啸传来,如同一瓢清水泼入滚烫的油锅,整个地牢都炸成一团,无数妖兽或是挣扎逃窜,或是出声迎合。白虎猛地向前一扑,重重地撞在铁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