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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义医院的保安叔叔分外热情,又拖着他们聊了会儿天,还问了一些高嘉羡跟D国做战略会谈时的八卦,才肯依依不舍地放他们从停车场离开。
祝沉吟牵着高嘉羡的手朝着住院部的大楼走去,耐心地向她解释:“这个束叔叔话特别多,每次我过来,他都喜欢拉着我聊好久。”
她转头望向他:“你来这里有多久了?”
“有大半年了吧。”他的目光里看不出深浅,“每个星期都会固定来一次,有时候还会因为突发情况多来,所以束叔叔才会对我这么眼熟。”
大半年。她回想了一下那次吃火锅时,顾瀛说他突然开始玩儿起失踪、然后回来以后心情就会变得不好的起始时间,发现两者完全吻合对得上。
他们在住院部的六楼出了电梯,然后祝沉吟便带着她径直朝走廊最尽头的那间病房走去。
因为是高级私立医院,走廊里更显得安静。门口值班的护士也已经与他相当熟识,轻声跟他打了个招呼,连登记也帮他一并完成了。
随着离那间病房越近,从里面传来的嘈杂的人声就越大。
高嘉羡心中的惴惴不安愈加强烈,她侧过头看身边的祝沉吟,发现他刚才同她说话时脸上温和的表情已经荡然无存。
正当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病房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医生气呼呼地从病房里大步走出来,反手合上门,皱着眉头推了推眼镜。
祝沉吟开口叫人:“吴医生。”
吴医生抬眼看到他,愣了一下,而后脸色稍显缓和地迎上来:“小祝,你来了啊。”
他冲着吴医生点了点头:“真的很抱歉,又给您添麻烦了。”
吴医生似乎也不忍听到他这么说,叹了口气:“每回让我难办的人又不是你,但最后却总是让你来跟我道歉。”
祝沉吟摇了摇头:“毕竟是我家人总给您添麻烦,我理应向您道歉。这大半年您为了我爷爷的病尽心尽力,我非常感激。”
吴医生再次低叹一声:“小祝你自己也是医生,应该最清楚你爷爷的情况。你爷爷刚转院进来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说过,现在的治疗方案都只是在维持他的生命。用多好的药物下去也都是治标不治本,能拖上多一天就是好事儿,情况如果出现恶化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这是你们作为家属都要接受的既定事实。”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可是你爸从来都不听啊!”吴医生皱着眉头,“每回情况出现恶化,你爸和你婶婶都跟疯了似的。你爸这脾气,现在已经闹得我们整个医院人尽皆知了,给我们医院的管理也造成了诸多困扰不便。而且看到你妈被他那样对待,我也实在是于心不忍,你爷爷的病你妈干什么要遭罪啊……”
祝沉吟似乎不愿再同外人多谈这件事,对吴医生深深鞠了个躬:“谢谢您,吴医生。”
高嘉羡在旁边听到现在,已经大概知道目前的病房里是个什么情况了。
她也已经猜到每次突然给祝沉吟打来紧急电话的那个人是谁了。
连身为外人的吴医生都因为此刻里面的状况产生了那么多负面的情绪,就更别提身为祝家重要一员的祝沉吟了。
只是,猜想归猜想,当祝沉吟牵着她的手带她走进病房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到底还是把情况想得偏好了。
只见偌大的病房里,原本洁白干净的墙壁上,此刻沾染着茶水和水果砸上去的大片湿痕。地上则是一片狼藉——有砸碎的杯子、倒在地上的椅子,还有摔烂的水果,以及乱七八糟扔在地上的包和衣物。
祝文军怒气冲冲地站在病床边,他的手里拿着一个碎了一半的花瓶,身前的地板上倒着整个人半趴伏在地上、头发凌乱、额头上还有鲜血在流淌的龚莉。
管芯和祝容融则站在病床的另一边冷眼旁观着。
高嘉羡看这场景看得近乎目眦尽裂,她二话不说冲到龚莉身边,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龚莉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儿,双眼通红地看着她,哑声唤她:“……羡羡。”
她咬了咬牙,将龚莉扶到整个房间离祝文军最远的角落,仔细看了看她额头上被花瓶砸出来的口子,忍着火道:“妈,我等会带您去包扎。”
祝沉吟这时冷着脸大步走到祝文军面前,一把夺过祝文军手里破碎的花瓶,重重地放在一旁的柜子上。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祝文军:“爸,疯够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