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喘口气。&rdo;我说着把窗户关上了。
&ldo;快到了。&rdo;陆真说,&ldo;再忍忍。&rdo;
我不由松了一口气。一看刘枫,已经睡着了。
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似有若无,似乎随时会被雨水浇灭。车子朝着发光的地方驶去,越来越近了。那光在地面上连成一片,发出淡淡的幽蓝,泛着冷气。光的力量很弱,无法穿透重重黑暗照亮太多地方,但这已足以看清楚地面附近影影绰绰的建筑的影子。等车子驶得更近一些,在车前灯的笼罩下,一道高大的门楼矗立在眼前,门楼后是耸立在幽蓝的光之中的一片模糊的建筑群。陆真身子颤抖了一下,车子从门楼的两根柱子间驶过,冲了进去。
路况明显好了许多。碎石路上不断的颠簸消失了,车子行驶得十分平稳,不多久便停了下来,雨声小了许多,车顶上没有了雨点密集攻击的声音,像是驶入了有屋顶的建筑。
&ldo;这是哪?&rdo;我问陆真。
&ldo;下车再说。&rdo;陆真的嗓音有些沙哑,推开车门走了出去。我叫醒刘枫,和他一起走出车外。
雨水的腥味充斥在空气中,噼啪的雨点声响彻四周,我们所处的地方却很干燥。地面上一片幽幽的蓝光,蹲下去才看出,发出蓝光的是鱼鳞般的地衣类植物,它们密布在木质地板上,摸上去像一层天鹅绒。这点光不足以让我们看清所处的环境,刘枫点亮了打火机,这才看清楚,我们所在之处像是个亭子,两面墙支撑着屋顶,另外两面墙是空的,只有两根柱子起着支撑作用,雨水从空当处飘飞进来,将附近的地面淋得湿漉漉的,那些发光的地衣淋湿了之后,光芒稍微强盛了一些。
&ldo;从这里走。&rdo;陆真朝其中一面墙走去,我们这才发现墙上有一道不起眼的门。他随手将门推开,门后是一条曲折的走廊,两边用柱子撑着,雨水将走廊的地面浇透了,地衣的蓝光一路延伸出去,像是一条悬浮在黑暗中的光桥。592
陆真已经走了上去,刘枫疑惑地看了看我,我猜他和我一样,感觉眼前的气氛有些诡异。但我们没有多说什么,很快跟了上去。考虑到黑暗中照明的重要性,刘枫把打火机熄灭了,我们只能沿着地面上蓝光的指引朝前走。浓重的黑暗包裹着我们,雨点的声音像是有千军万马在四周奔驰,我忐忑不安,恍如迷失,紧紧扯着刘枫的衣襟不敢放松。
一片更开阔的幽蓝地面呈现在眼前,刘枫没留神,猛一下撞到了什么,诅咒一声,回头提醒我两句,我小心地避开两边门框,迈步走了进去。
屋子里亮起了火光,整间屋骤然亮堂起来。陆真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干木头点燃了,亮光就是从木头上发出来的。他将干木头插在窗棂上,风从没有玻璃的窗户吹进来,火光一闪一闪的,似乎要被雨水浇灭。刘枫将火把移开,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将火把插在墙上的一个洞里。
地衣的光在火把的强光笼罩下,已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只是在偶尔一转眼间,能从余光里看见一抹淡淡的蓝色。这是间木结构的屋子。屋子十分宽敞,墙上和窗上都雕着花,墙角堆着一堆凌乱的干木头,屋顶上漏了几个洞,雨水从洞中落下来,在木地板上流淌着。陆真缩在堆放干木头的地方,朝我们招了招手:&ldo;今晚就在这里将就一晚吧,明天再赶路。&rdo;
&ldo;这是什么地方?&rdo;我问。
陆真摇了摇头:&ldo;我也不清楚。&rdo;然而他的目光躲躲闪闪,分明隐藏了什么。
风雨跋涉,我们都累了,尽管知道陆真言犹未尽,我和刘枫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找了块干燥的地方坐了下来。疲倦的身体一落地便仿佛融化了一般,很快便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我被刘枫推醒了。睁开眼睛一看,他和陆真已经醒了过来,眼睛里闪着警惕的光,上上下下地扫视着屋子,仿佛屋子里藏着什么异样的东西。我跟着紧张起来,不知所措地随着他们目光一阵乱转,刘枫揪着我的胳膊,低声道:&ldo;听!&rdo;
听?能听见什么呢?金属般的雨点声几乎已经成为天地间唯一的声音,连我们的谈话声也变得模糊不清了。我疑惑地看着他,在他眼神的催促下凝神细听,果然听到了一些不同的声音。
那是无数轻微的撞击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面上、在空中,被风吹得乱撞。在狂风暴雨的天气,这种声音常常隐没在狂暴的雨声之中,然而,今天听到的这个声音,却是连雨声也无法掩盖的。这声音并不是单独存在,而是一种群体的声音,被风吹得乱撞的不是一个两个什么东西,而是一大群。个体的声音经常被湮没,但当个体集合成为一个无法忽视的群体时,发出的声音就有了可以和最强的声音抗衡的力量。
发现这声音的存在,我不禁惊慌起来:&ldo;是不是要来台风了?怎么这么多东西被吹动?&rdo;
刘枫摇了摇头:&ldo;你再听!&rdo;
我正要再仔细听下去,忽然听到陆真低低地抽了口凉气。我和刘枫朝他一望,马上顺着他那惊恐的视线望向窗口。窗口上紧贴着一张苍白的脸。
乍一看到那张脸,我们也禁不住吓了一跳。但很快就松了一口气。那是一张老人的脸,布满皱纹,脸上尽是愁苦的神色,眼睛黑漆漆的,看不清楚。大概也是和我们一样被暴雨困住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