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来摇摇头,道:“不知道,只是一种感觉,胸很闷,就好像什么东西在酝酿一样。”
“当然有东西在酝酿,战斗一触即发。”
袁来继续摇头,他总觉得这并非仅仅是两位大修行者表面上的准备,而仿佛是某种更强大的东西在蓄势待发。
然而这种感觉毕竟太玄妙,他也不再多言,继续扶着桥上冰冷的大石向下看去。
在众人想来,在这种时候,两个人或许会说上一些话,毕竟两人的恩怨已经绵延几十年,所以人们已经非常宽容地准备好花费很长的时间等待,但是事实却让人有些猝不及防,当两人对视之后战斗就悄然打响了。
武当归目视敌手,忽然长叹。
这场恩怨已经贯穿了他的后半生,终于到了最后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时候,他却也再不想张口说什么了。唯一欣慰的就是……他终于有机会能一对一地,公平地,发起向面前这敌人的挑战。
他的眼前忽然闪过肖白的影子,心中生出满满的感激,在十年前当他满心迷茫地独上千山的那一天,他结识了这个朋友,如今这个朋友帮他铺好了路,助他解决了阻拦他此行最大的麻烦。他觉得无以为报,只能不负初心,奋勇拔剑。
无需多言,只需要拔剑就可以了。
就这样,武当归轻轻地举起了他手中铁剑。
当此剑刚抬起一分的时候,风彻底停住了。
当此剑再抬起一分的时候,高空中云层突然加速移动,一大片更深的黑云宛如横空巨兽,遮天蔽日而来。
光线更暗了,天色更沉了,太阳早已不见,黑夜仍旧未至,黑暗已经降临。
武当归的剑还在缓慢地抬起,这时候人们忽然觉得有些寒冷起来,对待这些修行者而言只有极为剧烈的气温变化才能让他们觉得寒冷,因此当他们都明显察觉到寒冷的时候,就已经表明只在这瞬时间此处百里,气温骤降!
天空中突然间有什么东西开始飘落。
桥上的很多人都开始注意到了,呦呦抬起她的秀丽的脸蛋向天,一片东西掉落在了她的眼睛上,让她下意识眨了眨眼。
“好像灶坑里的灰。”
这是呦呦的第一个印象,然后就听到耳边小野小小的嫩嫩的声音:“下雪了。”
下雪了。
真的开始下雪了。
袁来伸出手,一片更大的雪花就落在了他的掌心,在掌心温度下迅速地融化成了一滩小小的水渍,很冰也很凉。
他霎时间眼前一阵模煳,一些关于雪的记忆开始复苏,作为第十世临死的时候的景象忽然再次浮现眼前,当时……他就在雪山附近,在旧时代的国界线外,在那里他的生命迎来了终结,也迎来了新的开始。这些事其实距离他并不久远,但在沃洲山破境之后就被他掩埋起来。现在看来,有些东西真的不是很容易就能忘记的,这一刻他的本来激动的心也沉静下来,他睁开眼,就看到了肖白那似乎很有兴趣的眼神,他淡淡一笑,心中的沉静透过眼神清楚地投映到肖白眼中,让她忽然发怔。
肖白觉得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少年了。
雪花越来越大,因为光线暗淡所以开始的时候显得有些灰暗,但是很快的,不知什么缘故那飘落的雪花不仅仅开始变大也更加洁白起来,在一些人眼中甚至仿佛带上了淡淡的白色荧光。
更有的一些感知敏锐的人在触碰了这雪花后更是从中察觉到了一丝元气。
柳颜轻轻张着嘴,瞪大眼睛看着越来越多的,也越来越大,越来越洁白的雪花从天而降,在所见之处纷纷扬扬地飘落,她不禁轻轻呢喃:“好美。”
真的很美,当战斗达到某种境地的时候,就会成为艺术,而艺术天然具有美感,这就是所谓的战斗美学。
而被忽然降落的雪所吸引的终究还是一部分,越是强大的修行者往往越足够专心,他们的目光没有受到天象变化的任何影响,依旧死死地盯着河中的两位宗师级高手。
武当归依旧在缓慢地举剑,而仿佛是与天象的变化相唿应的则是在他的脚下开始显出风霜,他脚下的船木开始被突然显现的霜雪覆盖,然后迅速地蔓延,向水中蔓延。
“咔嚓咔嚓。”
听觉敏锐的修行者们忽然听到在河上传来结冰的声音,他们开始时候还有些怀疑但是当河面结冰的范围越来越大的时候,他们终于知道这绝非错觉。
河水开始结冰了。
虽然说时令早已入冬,距离结冰的寒冷也不很远,但是这里可是沧浪河。沧浪河是大陆流量最大的河流,这个河道更是大陆一条最大的灵脉,无论冬天多冷,它都是从来不结冰的,然而现在当一位四境大修行者出手,它开始结冰了,而且是以快得让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冰冻起来,咔嚓咔嚓的声音越来越大,到了最后甚至不用细听,便是普通人站在安和桥上都能清楚地听到那犹如夏日蝉鸣一般狂躁的咔嚓声,而与此照应的则是不断扩大的冰面,只是几个唿吸间冰面就蔓延到了方圆数百米,冰霜寒气甚至开始沿着安和桥的桥墩向上蔓延。
安和桥表面常年受到沧浪河水汽附着,此时冰霜蔓延果然见效,那寒气一直向上竟然将面朝两人的整个桥面都覆上一层冰霜。袁来惊讶地看到蔓延上来的寒霜,瞬间就联想起那一夜悟剑所看到的满桥白霜。
而在河中,整只小船都已经不动了,它的下面不再是水而是坚实的冰层,只在短暂唿吸间它就失去了作为船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