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下午,薛业刚要去体育办,手机来了一通陌生来电。从前他是未知号码一律不接,渐渐懂事,不认识的也要接,不然容易误事。
是快递员,同城速递,已经到南校门了。薛业穿着正装就要往外跑,被祝杰一把拉回来,硬生生套了一件羽绒服,裹一条围巾。
“没这么冷吧?”薛业往南门奔跑,穿惯跑鞋的脚第一次穿皮鞋,跑两步就不愿意动了,步子慢下来,变成快走。祝杰跟着同步快走,不停地拉高薛业羽绒服的领子。
西装裤,裤口下面晃着一双窄窄的脚踝,踝骨卡在黑皮鞋的帮口处,不穿袜子。
好看死了。
从快递员手里接过一个盒子,看大小和形状,薛业猜是鞋。果不其然,师兄带回队里的那双鞋换了号码,44的,自己的脚。
“他们……对你还挺上心。”祝杰陪同去照相,“张海亮刚回去,今天傅子昂就把鞋寄过来,是怕我养不起你么?”
拍照人多,薛业排着队,可算把羽绒服脱掉了,利落的一身黑西装出炉。“杰哥你养得起我,我吃饭少,你一天给一顿就够。傅子昂肯定是怕我没跳远鞋,其实我有,都在姥姥家里呢。你给我买的那双长筒靴,我都不舍得穿。”
“傅子昂……”祝杰把这三个字嚼了嚼,靴子还是留在家里穿最好,“一起长大,关系挺好的吧。”
“嗯,还有严峰,我们三个最铁。竞技体育高危,运动员流失量很大,还有几个脸熟的师兄已经不跳了。”薛业随着队伍往前挪动,“傅子昂的工资卡还在我手里呢。”
“是么?那你们关系……”祝杰把薛业胸口的领带当战术手带,绕着手指头一圈圈地往上,到领带结上一拽,“挺亲密啊,钱都给你了。”
“杰哥我错了,我没花他的补贴,我就花你的钱。”薛业呼呼地吹气,吹杰哥的拳面,“轻轻轻,领带弄皱了,我照相就不好看了。”
祝杰松开手,把傅子昂划入了黑名单。
很快,队伍排到薛业,照相室不大,祝杰执意跟了进去。摄影师按照要求换好纯色背景,调整镜头:“你的发型不合格,去旁边梳一下。”
还真是不合格。薛业去洗手池把头发打湿,用梳子拢了一个偏分。“您看这样行吗?”
“小伙子挺年轻,审美不行啊,我来吧。”摄影师上手。
祝杰正在看微信,一个莫名其妙的微信号加了自己。他早上拒绝过一次,又来,这次备注了添加信息,四个字。
薛业教练!
是江川。祝杰点了添加,1分钟后被这个教练拉入一个小群。除了江川,其余的不认识。
[大家改一下备注]江川的头像是狂草书法,一声令下,其余的人瞬间有了名字。
罗老大,罗老十,罗十四,罗十五。
有病。祝杰心里这么想,当然不敢说,一不小心落入敌方陷阱。他皱着眉,不卑不亢地打出一行字。
[要不要加小业进来?]
[不用,这是一个对你的初步审核群]狂草书法头像回复。
审核?祝杰皱紧眉头,听到薛业和摄影师有了分歧。抬头一看,眉毛皱得更紧。
薛业的刘海被打湿了,全部拢向脑后。漂亮的脸在聚光灯下无所遁形,透着一股运动员的淳朴,参赛前的雀跃,和不会来事儿的干净。
“杰哥。”薛业已经坐正,没有刘海倍感不适,额头上空落落的仿佛置身一处陌生场所,“这、这么弄,我帅吗?”
摄影师抢答:“好看,帅,小伙儿多帅!以后就这么梳吧,脑袋往左偏,一点点,再往左……多了,右回去。对!别动啊,看镜头,笑!”
祝杰还没来得及回答,薛业这一刻绽放出的笑容被定格在小小的照片里。他也把薛业定格在自己的眼睛里,多久没见过薛业这样笑了,短而齐的上牙白得晃眼,一双总像睡不醒的雾蒙蒙的眼睛,开心起来会有点弯。
还有一个略平的美人尖。
“好了,这小伙儿多精神,交女朋友没有?”摄影开着玩笑,8张裁剪好的证件照递过来,“参赛用的吧?”
“嗯。”薛业把照片收好,“我是运动员。”
“像是个运动员,什么项目的啊?”摄影师每天面对几十个这样的大学生运动员,很随意地问。
薛业却答得额外认真:“三级跳,男子助跑三级跳项目。”
证件照理应直接送到体育办,薛业却被杰哥押回宿舍,换运动装。正装的瘾还没过足,就不让穿了。
“杰哥慢点,我脚疼。”薛业踮着脚尖下楼梯,“皮鞋好看归好看,穿着太难受,趾头都磨破了。”
“让你不穿袜子。”祝杰说,顺手把薛业书包拿过来。
薛业嘶嘶喘气,改用脚后跟着地的方式走路,一走一疼:“可是白袜子配皮鞋,杰哥你不觉得特傻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