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邢野诈尸似的直挺挺从床上坐起来,他的眼下挂着明显的青痕,甚至连眼尾的那颗小巧的泪痣都衬得深了些,声音幽怨:“我要去纹身。”
“……”回应他的只有郝飞床上几声细细的呼噜声。
邢野一把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站在宿舍中间又喊了一声:“我要去纹身——”
外面还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空气里带着一股沁凉入骨的潮湿。
邢野身上套了一件版型宽松的黑色夹克,把自己裹得严实,头顶扣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漆黑柔顺的长发散在背上,脚上踩着一双帅气的高帮马丁靴,将一双腿衬得笔直修长。
走在前面的郝飞刚一推开宿舍楼下的大门,就被迎面扑来的凉风吹得一个激灵,不由地拢了拢敞开的外套,打了个喷嚏:“去哪儿纹啊?”
“哪儿都行。”邢野把吹到脸前的头发撩到耳后,耸着肩膀把自己缩成一个鹌鹑,“就学校对面那个吧。”
“纹身这么大事儿,不得找个好点儿的店啊?”郝飞扭头看他,“咱学校门口那个能把飞龙在天纹成胖蛇甩尾,到时候你哭都没地儿哭去。”
邢野蹭了蹭被风吹红的鼻尖,不当回事儿:“没事儿,就那儿吧,近,一会儿完了还能去老云腔吃碗米线。”
郝飞看了看他,说:“……行吧。”
两个人倒是都不讲究,谁也没想到上楼拿把伞来,扣上帽子就埋头钻进了蒙蒙雨雾里。
小纹身店在学校对面一家理发店的二楼,楼上的窗口挂了一个不显眼的招牌,店名倒是简单明了——[一家刺青工作室]。
他们踩着盘在外墙那个看上去摇摇欲坠的铁架楼梯,胆战心惊地走上去,推门进去的时候那个长得更像楼下托尼老师的刺青师傅正趴在一张图纸堆放的乱七八糟的小桌上,捧着碗喝豆腐脑,听到门口的声音抬起头问:“纹什么,带图了吗?”
不到二十平的小刺青工作室里又闷又热,邢野一进屋就抬手把外套脱了,接着撸起袖子,说:“我要纹个痣。”
托尼师傅一口豆腐脑险些喷了出来,呛得他连忙抽了张餐巾纸按在嘴上咳嗽起来,好半天才抬起头,以为自己理解错了,问:“……什么东西?”
邢野举起右手,给他指了指自己虎口的位置,一本正经地说:“这儿,纹个痣。”
郝飞也震惊地凑过来盯着他的手,难以置信道:“你拿水笔点一个不完了吗?”
“水笔点的一搓就掉了。”邢野不耐烦地把他推到一边儿去,问托尼师傅,“能纹吗哥?”
“……你这一进来又脱衣服又撸袖子的,搞那么大仗势,我当多大的活呢。”托尼对着他翻了个白眼,放下豆腐脑,起身走到画着虎头的黑色半帘后面,“过来吧。”
托尼洗了把手,拿着一瓶碘伏走过来,示意邢野把手搭在桌上。邢野还是头一回纹身,他看着托尼拿着棉签沾着碘伏往自己虎口上抹,接着又打开旁边嗡嗡作响的机器,有点紧张地问:“疼吗?”
刚拿起纹身笔的托尼明显哽了一下,抬起眼皮真诚地看着他:“……想疼都难。”
确实是想疼都难。
笔尖在虎口上轻轻点了一下,还没等邢野感觉出什么来,托尼已经伸手关了纹身机。
“完了?”邢野眨眨眼。
“要不您趴这儿我再给您来个花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