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野洗完手回来,在餐桌前坐下,抬眼看着对面慢条斯理吃着早餐的温承书。
起床不久,温承书没戴眼镜,也还没来得及打理头发,发丝自然随意地搭在前额,看起来柔顺细软,被窗外铺洒进来的晨光映成温暖柔和的深茶色——连同他这个人也融进暖意里。
邢野本来是想随便跟他找些话题聊,奈何多看了两眼,突然有些不舍得打破这份略显微妙的气氛。
大概是昨晚疯得狠了,一直到两个人安静地吃完了早餐,也不见其他人出来。
等温承书吃完早餐,邢野率先起身,想要在他面前表现:“我去洗碗!”
温承书走过来拿走他面前的餐盘:“有洗碗机。”
“……喔。”邢野跟在温承书后面,看着他把盘子放进抢了风头的洗碗机里,“那我做点什么?”
温承书按下开关键,在洗碗机蹭蹭的运作声里睨了他一眼,说:“把牛奶喝完,长身体的小朋友。”
这声“小朋友”叫得邢野心头一暖,作势不满地反驳“不小”,笑意却早已经从眼尾扩散到嘴角。
他捧着温热的玻璃杯坐在沙发上,小口小口抿着牛奶,目光却早就凝在茶几上昨晚随手放下的烟盒上。邢野烟瘾不大,在学校早晨起床先去阳台抽根烟的习惯保持了挺久,这会儿也确实是馋了。
他当然知道温承书清楚他会抽烟,也知道温承书清楚他的本性,毕竟头一回见面就揭了个底掉,想蛮也难。
但他还是忍住了,毕竟要装就得装到底——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种强烈的潜意识,觉得温承书会喜欢乖的。
温承书早就留意到旁边小孩儿眼眸微垂的方向,抽烟的人极少会介意别人在自己面前抽烟,但看小孩儿心不在焉地捧着牛奶装乖,倒觉得有趣了。
“发什么呆?”他故意问。
邢野回神,扭过头冲他笑:“没啊……这个牛奶怎么一点也不甜啊?”
“脱脂的。”温承书说。
“这样啊。”邢野脸上笑得甜,心里却在骂娘,没有甜味的牛奶流进喉咙里香得发腻,‘温承书亲手热的’这么强悍的滤镜都抵不住不和胃口的生理不适。
晨间新闻结束后,温承书把电视台调到娱乐频道上,放下遥控器从沙发上起身,大概是上楼换衣服去了。
喝一口也是喝了,喝一口也是喝了……
在心里默默念了几遍‘不能对不起自己’原则,趁温承书离开的时候,迅速起身把剩下的半杯牛奶倒进洗碗池里。
温承书回来的很快,邢野刚把杯子洗好放回杯架上,就见他从楼上下来,身上还穿着刚才的家居服,只是鼻梁上多了一副金丝半框眼镜,泛着寒光的镜片将他眼底的温和略微遮去,表情比刚才看上去要稍严肃些。
邢野看着他递到自己面前的银行卡,先是一愣,心里突然慌张起来,他迟疑地抬起头,看着温承书:“……这是?”
温承书声音平稳:“昨天晚上……”
话才刚开个头,他吃早餐时随手放在橱柜边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温承书道了声“抱歉”,走过去接起电话。
邢野蹙紧了眉,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背影,似乎要将那道身影射穿,手心里握紧的银行卡硌得指根发疼,心口也猛地疼了一下,胸腔下仿佛有一口气堵在半空中,上不来也下不去,憋得他难受得厉害。
李苗苗从房间里出来,看到厨房旁边的温承书,有些诧异,礼貌地道了声:“温大哥好。”
温承书似乎在与电话那头聊什么重要的事情,闻声转过头,蹙着的眉头微微舒展,拿着手机无声地与她打了声招呼,李苗苗见他在打电话,忙低声说:“不好意思,您先忙。”
温承书抱歉地冲她略微点了下头,拿着手机往楼上走去。
“嘛呢?”李苗苗看着屈膝窝在沙发上发呆的邢野,伸手过来扯了扯他的睡衣肩膀,调侃道,“哟,你还把睡衣带来了?不亏是我们文美一枝花儿,出个门也这么精致。”
邢野微微垂着脑袋,抿紧了嘴唇,也不说话。
见他情绪不大对劲儿,李苗苗在他旁边坐下,低头过去看他:“怎么了这是?……哭了啊?咋啦?”
邢野眼睑泛着明显的红,没哭,但也分不出心情反驳。他垂着眼睛盯着面前的烟,心里没由来地升起一股烦躁,抬手一把扯下头发上系着的耳机线,一只耳机随着他的动作甩过来,重重打在他的侧脸上,他白皙的脸颊上很快泛起一块儿指甲盖大小的红痕,火辣辣地烧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