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亮凑近细看了一下,疑道:“不象是猫抓伤的,倒象是被兵刃所刺。”
江慈侧身往床上一倒,头刚好磕在瓷枕上,‘唉哟’一声,又坐直来,想起今夜被一蟹一猫玩弄于股掌之间,还无端吃了这些苦头,心中气极,‘啊’地大叫一声,往后便倒。
崔亮正转身将银针收入针囊,听得江慈大叫,叫声中充满羞恼,知她终还有几分小孩心性,不由笑道:“别气了,下次注意别再吃这么多便是。”
他将银针收好,又步到铜盆前将手洗净,安华端着药碗步了进来。
安华步到床前,见江慈倒于床上,嘻嘻一笑,道:“江姑娘,还是起来喝药吧。”
江慈一动不动。
安华笑道:“再不喝药,等下可又会痒了。”
江慈还是一动不动。
崔亮觉得有些不对劲,快步行到床边。安华忙放下药碗,俯身将江慈扶起,只见她双目紧闭,面色乌青,气息微弱,竟已晕死过去。
月落星隐,晨雾四起。
裴琰只睡了个多时辰,便醒了过来。他想起一事,心中一动,正待去蝶园请示母亲,见窗外仍是灰蒙蒙一片,知时辰尚早,但再也睡不着,索性起来,到院中练剑。
崔亮踌蹰着步入慎园时,正见院心里白影舞动,剑气纵横,冷风飕飕,寒光点点,宛如白龙在空中盘旋,又似冰雪在草地上狂卷。
裴琰纵跃间见崔亮立于廊下,轻喝一声,一招雪落长野,满院的晨雾似都在他剑尖凝聚,剑气如寒冰划破长空,直向院中桂树迸散,‘喀’声连响,桂枝纷纷断裂,散落一地。
裴琰收剑而立,转身向崔亮一笑:“子明今日怎么这个时辰到我这处来了?”
崔亮微笑道:“相爷好剑法,子明有幸一观,实是大开眼界。”
说话的功夫,早有侍女小厮上来为裴琰接过佩剑,奉上香巾,裴琰取过托盘中的香巾擦了擦脸,又掷回盘中,转身向房内走去:“子明请进来说话。”
二人在西花厅坐定,侍女们奉上清茶和洁盐,裴琰轻嗽数口,吐于漱盆之中,侍女们又接过他脱下的武士劲衣,替他换上淡青色绣边织锦衣袍。
裴琰挥挥手,众人退了出去。他端起参茶,饮了一口,抬眼间见崔亮面色平静,但眼中略带迟疑与犹豫,笑道:“子明有话直说,你我之间不必客套。”
崔亮饮了口茶道:“子明冒昧,不知相爷可曾听过,宫中有一味奇药,名‘仙鹤草’的?”
裴琰点了点头:“不错,宫中医阁内是有这一味药,但数量稀少,是专为圣上炼制丹药而用。子明问这个做什么?”
“江姑娘中毒了,性命堪忧。”崔亮微微低头,声音隐带忧虑。
裴琰端着茶盅的手在空中一滞,望向崔亮:“怎么会中毒的?”
“是她脖子上的刃伤所致,那兵刃上是喂了毒药的。”
裴琰眉头轻蹙:“听子明的意思,她所中之毒,要用‘仙鹤草’来解?”
“正是。”崔亮抬起头:“相爷,不知相爷可愿救小慈一命?”
“小慈?”裴琰轻声道,又看了崔亮一眼。
他想了片刻,慢条斯理地饮了几口茶,终开口道:“这事只怕很难办。‘仙鹤草’,宫中仅余三株,圣上好丹药,子明你是知道的,这‘仙鹤草’又是炼丹的良药,要想从圣上手中求来一株,我看十分困难。再说,我与江姑娘无亲无故的,圣上若是问起,我也不好开口啊。”
崔亮默然不语,良久方低声道:“我也知道极困难,但,小慈她―――”
“没有别的方法救她了吗?”
崔亮摇了摇头:“就是‘神农子’前辈来此,也只有此药,方可救她。”
裴琰放下茶盅,皱眉想了片刻,只听崔亮又道:“相爷,小慈她,只有十七岁,您若是能救,子明求―――”
裴琰抬了抬右手,止住崔亮的话语,他站起来,负手在室内来回走了数圈,抬头望向崔亮:“子明这般相求,我便尽力一试,至于能不能求得圣上开恩,就看小丫头有没有这个造化了。”
崔亮眼神一亮,心中欢喜,忙站起来长揖道:“子明谢过相爷!”
裴琰忙过来扶住他的右臂,笑道:“子明可不要和我来这些虚礼,再说了,要谢,也应该是那小丫头来谢我,岂有让子明代谢的道理!”
崔亮微微一笑,正待说话,裴琰已把着他的右臂往东偏厅走去,边走边道:“子明定是还饿着肚子,来,我们一起用早点,我正有些事,要子明帮我参详参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