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威特-朗斯特里特证券公司九月五日,星期六,早晨九点整
星期六早晨,虽然内部已暗潮涌动,但表面看来还显得颇为平静。萨姆巡官大步跨进德威特-朗斯特里特分公司的办公室时,里面的职员和顾客对他这号人物的突然出现都吓了一跳,但随即平静下来各忙各的了。萨姆的一批手下也到了现场,他们很谨慎地不去干扰公司的正常工作,只是安静地四下走走看看。
在标示着“约翰·O。德威特”的专用办公室里,昨天晚上那一伙人全聚集在那儿等着,由警觉性十足的皮博迪副组长负责监管。紧邻着的下一间办公室,门上的玻璃标示着“哈利·朗斯特里特”几个大字,达菲那巨大的深蓝色背影就从玻璃上透出来。
萨姆不带任何感情地看了看众人,粗鲁地致个意,便带着乔纳斯走到朗斯特里特的办公室去。萨姆在里面看到一个情绪不稳的年轻女子,紧张兮兮地挺坐在椅子前端——是位身材高挑、打扮入时、皮肤微黑的女郎,很漂亮,但有点儿艳俗。
萨姆一屁股坐进大办公桌前的转椅里,乔纳斯则坐到角落里,把铅笔和本子准备好。
“我想,你就是朗斯特里特的私人秘书吧!”
“是的,我叫普拉特,安娜·普拉特。我担任朗斯特里特先生的私人秘书整整四年了。”安娜挺直的鼻子的鼻头部分红红的,有点儿滑稽,眼睛也是湿漉漉的。她用一条柔软的手帕轻按着眼角,“真可怕啊!”
“当然,当然。”巡官沉闷地露齿一笑,“现在先别忙着哭,小姐,咱们办完正经事后,你再好好去哭。我看,你是那种从老板的正常事务到私生活都了如指掌的聪明女孩,告诉我——朗斯特里特和德威特处得好吗?”
“不好,他们常常吵架。”
“那么,通常谁赢呢?”
“噢,当然是朗斯特里特先生。每回德威特先生觉得朗斯特里特先生的做法不妥,他就会提出反对意见,但到最后,屈服的总是德威特先生。”
“朗斯特里特究竟是怎么对待德威特的?”
安娜·普拉特咬着手指说:“我想,你是想知道真实的情况??他总是骑在德威特先生的头上,他知道,德威特先生在生意场上比他厉害,但他讨厌这样。于是,他处处压制德威特先生,而且一定要按照他自己的方式来,不管这么做是不是有问题,也不管公司会不会赔钱。”
萨姆巡官的视线在女秘书身上徘徊搜寻。“你真是个聪明可人的女孩!普拉特小姐,我们继续,那你认为德威特恨朗斯特里特吗?”
她垂下眼帘。“是的,我想他是很恨,原因我想我也知道,这是公开的秘密。朗斯特里特先生他——”她的声音变得坚毅起来,“他和德威特太太有点儿牵扯不清,情况挺严重的??我相当确定德威特先生也知道这件事,虽然,我从没听过他向朗斯特里特先生或其他人探询这件事。”
“那么朗斯特里特爱不爱德威特太太呢?为什么朗斯特里特又搭上那个布朗小姐呢?”
“朗斯特里特先生不会爱上哪个女人,他只爱他自己。他一直就是东沾西惹,身边的女人不断,我想,德威特太太只是其中一个而已,而她,我猜就像朗斯特里特先生其他的女人一样,一定认为他很爱她,而且只爱她一个。我还可以跟你讲一件事,”她说着,腔调变得像气象预报人员一般,“我想你一定有兴趣知道,是不是?有一回,朗斯特里特先生还想染指珍妮·德威特,就在这间办公室里,结果闹得大打出手,因为珍妮的男朋友洛德听见声音冲了进来,撞见了这一幕,一拳就把朗斯特里特先生打倒在地。德威特先生也很快跑来了。他们把我支开,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好像也就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这件事发生在两个月前左右。”
巡官冷静地看着女秘书,心中自有他的打算。“非常好,普拉特小姐,真的非常好。你会不会认为,德威特有什么把柄落在朗斯特里特手上?”
女秘书有点儿犹豫起来。“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知道朗斯特里特先生每隔一阵子就会向德威特先生拿一大笔钱。‘私人借款’,朗斯特里特总是恶意地笑着这么说,而且每次都会得到钱。事实上,才一个星期前,他又向德威特先生要走两万五千元,德威特先生气疯了,我真怕他当场中风??”
“我相信是的。”萨姆喃喃说道。
“他们就在这个房间里大吵起来,但还是德威特先生屈服——依照惯例。”
“有没有什么狠话?”
“有啊,德威特先生说,‘事情绝不能再这么下去。’而且他还说,他们两人必须彻底清理一下了,否则大家一起完蛋。”
“两万五千元,”巡官说,“老天,朗斯特里特要一笔这么大数目的钱干什么?他从这家公司得到的收入应该很优厚,不是吗?”
安娜眨了眨褐色的眼睛。“你绝对找不到一个人像朗斯特里特先生那么会花钱的。”她以带有恶意的语调说,“生活奢华,赌博,玩赛马,做投机生意——而且一直赔钱,从公司拿到的正常收入两三下就输光了。没钱时就向德威特先生要。‘私人借款’,天啊,那哪叫借款,他根本一分钱也没还过。我太清楚了,怎么说呢,我常常替他打电话向银行求情,要他们通融,要他们再透支,而且,他手上的公债和不动产都早折成现金花得精光了。我敢打赌,他一毛钱也没留下来。”
萨姆若有所思地看着办公桌上的玻璃板。“你说德威特借给他的钱总是一去不返,朗斯特里特像有个有钱的老爸一样索求不断,很好,非常好!”他忽然紧盯着安娜,安娜有些不安地垂下眼帘,“普拉特小姐,”他轻松地继续说,“我们都是大人了,也都不会相信白鹳鸟会衔来小孩那种甜蜜的故事了,你和朗斯特里特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你让我想起那种举止随便的老板女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