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突然停住了脚步,“瞧,净听我扯犊子了,也不知你要上哪圪垯去?这越走,可离县城就越远啦!”
洪钧抬起头来向前一看,果然已经快到了树林的尽头,而林子外面就是一望无际的田野,远处稀稀落落地有几座房舍。他笑着说:“我是得回去了。对了,我叫洪钧,洪水猛兽的洪,千钧一发的钧。您贵姓?”
“我姓包,人们都喊我大老包。”
“再见,大老包!”洪钧快步往回走去。
下午三点,洪钧第二次来到法院。上午那位女同志见到他之后,立即把他带到旁边的一间办公室——“王主任,他来了。”
王主任是三十五六岁的女子,身材匀称,面皮白净,五官端正,神态大方。她从办公桌前站起来,等洪钧走到桌边,轻轻地和洪钧握了握手。“你好!我叫王秀玲。”
“您好!王主任。我叫洪钧,这是我的名片。”洪钧很有风度。
“谢谢!真对不起,我的名片用完了。你请坐。”王秀玲一边看着洪钧的名片,一边说,“噢,你是洪律师,还是洋博士哪!你来我们院有啥事儿?”
洪钧又讲了一遍自己的来意,并出示了律师证和委托书。王秀玲边看边说,“郑建国?是那个滨北农场的案子,对吧?我还有点印象。那阵子,我还是书记员呢。”
“王主任,这案子是您经办的吗?”
“不是。可那是个大案,很多同志都知道。那个案子的审判长……好像就是咱们韩院长吧?记不准了。”
“王主任,您看我什么时候可以看看案卷?”
“阅卷嘛——这可是十年前的旧案子了,我得请示一下院长。”
“那您什么时候能给我答复呢?”
“院长们都到地委学习去了,明天下晌才结束。这样,你后天下晌来吧。”
“王主任,您看我是从北京来的,还得赶紧回去。您能不能给院长打个电话,先请示请示?”
“那不行!院长们是去地委学习十四届四中全会的文件,临走前留下话了,没有万分紧急的事情呢,不准打电话。为了你阅卷就给领导打电话,怕不大合适吧?再说了,这案子都过去十年了,着急也不在这几天。对不?”
“可是,我……”洪钧觉得面对这些东北人,自己显得笨嘴拙舌。
“洪律师,我知道你们律师办事都是急碴儿的。好吧,我后天一上班就先把你的事情汇报给院长。你上午十点来,行不?我知道,我们法院应该为律师工作提供方便,可你们律师也应该体谅我们的工作。对不?现在人们不都讲‘理解万岁’嘛!”说着,王秀玲站起身来,表示送客。
洪钧又站在了大街上。对于此次办案中可能遇到的阻力,他是早有思想准备的,但他没想到在阅卷问题上就这么费周折。他站在法院门口,感到有些迷茫。他正考虑着应该到何处去时,忽然感觉斜对面路边有一个身穿法官制服的年轻人在注视他。他意识到自己的神态不大正常,便转身向宾馆走去。可是那个年轻人却追了上来,问道:“你是洪老师吧?”
听了这话,洪钧一愣,他上下打量一下这位身材不高、胖胖的、长得挺喜性的小伙子,问道:“你是……?”
“我叫楚卫华,法律系85级的。你给我们讲过课。你可是我们班同学崇拜的偶像,特别是那帮女生,都说你太有才啦!你想起来没?咱们还一起打过篮球呢!”小伙子说话的表情很生动。
“啊,楚卫华,我想起来了。你个子虽然不高,可篮球打得不错,投篮很准。你那会儿可没有这么胖啊!”
“咳,你还不知道,人一工作就没时间锻炼了。真是越呆越懒,越呆越胖。”楚卫华拍了拍自己那突出的小肚子,“他们都说我一看就像有身份的人。我说,有啥身份,有身孕还差不多!”
“乐观。”
“唉,洪老师,你后来不是出国了吗?咋到滨北来啦?”
“我是今年春天从美国回来的,现在开了个律师事务所。这次来是办案。”
“现在当律师来钱,比在学校教书强多了。不过,你还是我的老师。走,洪老师,到我们办公室去。你是稀客!”
洪钧正在走投无路,便很高兴地跟随楚卫华走进法院大楼。他想,就为了这份美好的师生之情,自己以后也还得回学校去教书。
楚卫华的办公室在二楼,不大,挤放着三个办公桌。打开门后,他对洪钧说:“洪老师,正好他们俩都不在,你请坐。”
楚卫华给洪钧倒了杯茶,然后谈了他的情况。他家就是滨北人,所以毕业后就主动要求回了滨北,现在是中级法院刑事审判庭的审判员。洪钧也简单谈了谈自己的经历。最后,他们的话题转到了郑建国的案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