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振华结婚后,便正式搬过去国棉厂的宿舍去住了,顾跃华现在也住学校宿舍,这样原本挤着的大杂院房子就松快了。
松快了后,顾全福和陈翠月还有些不适应,说是这样不热闹了,没人气了,倒是盼着孩子们都回来住,不过好在大杂院里街坊邻居都在,还能走动走动,打牌说闲话,倒不至于太孤寂了。
而自从顾振华结婚后,顾舜华倒是没见过陆问樵,她想想之前自己的担心,便觉得实在胡思乱想了,也就不去想这个事了。
到了冬至,罗明浩的买卖更红火了,人家弄了一个宫廷年酒,说是过年才有的,过年时候宫廷里的满汉全席必定得喝这个,说得有多好多好,倒是引得一群人全都去喝,生意红火兴隆。
姚经理是干到今年结束的,他揣着袖子,看着对面,摇摇头:“这都什么玩意儿啊,咱不用搭理他。”
他这么说着的时候,旁边服务员正低头织毛衣,反正生意不好,就这么凑合干呗,再怎么着国家也给发工资。
大厨们都在后厨闲着呢,闲着在那里练刀功切土豆,大家比比谁切的土豆细,倒也笑哈哈的。
不然还能怎么着,谁还能变出来生意不成!
顾舜华看着这情景,心里当然不是滋味,她其实已经开始有些茫然了。
玉花台待她不薄,她是想着留在玉花台好好干,这是报答,她觉得做人不能忘本,这里是她的根儿。
可现在,根儿呢,去哪儿了,牛得水游山玩水去了,姚经理正好干满了三年,马上要离开了,换地儿了。
服务员在说闲话织毛衣,大厨们正在玩杂耍,所以她在这里继续干下去的意义是什么,看着对面罗明浩怎么财源广进吗?
顾舜华这么想着的时候,顺子凑过来:“都查清楚了,他们胡乱凑了一些菜,也不成什么滋味,就叫八珍席,还有什么满汉全席,其实就是平时霍大厨做的菜,倒是没偷咱什么师,至于那个酒呢,骗人的,那都是骗人的,听说就是石景山边上一个私人小造酒厂,造酒厂是挂在国营酒厂底下的,就在那里瞎造,造出来后弄个好包装,包装花里胡哨,比谁的都好看,就号称是宫廷酒。”
顾舜华听着,也不免佩服了:“他这招还真管用,说实话,能把生意做这么红火,也算是一人才。”
毕竟噱头只能是一时的,把大家伙招揽去,吃了后还想再吃,说明人家做的确实不错,不光是噱头的问题了,还是有点本事的。
她叹道:“现在来看,霍师傅在咱们玉花台还真是屈才了,去了那边,可算是风光了,这么红火的买卖呢!”
顺子却很是不屑:“就是靠着溥先生呗!他在店里还和人说,说这个酒是溥杰先生授权的,是溥杰先生的秘方。”
顾舜华:“他这么提的?”
顺子:“那可不,店里都这么贴着呢!反正一口一个溥杰先生,说喝了这个就等于喝了当年慈禧太后喝过的酒!”
顾舜华好笑:“溥先生那样的人,能把秘方给他?他算老几啊!他随便瞎编一个名头,咱也不好拆穿他,但仗着溥先生的名头招摇撞骗,这肯定不合适了。”
顺子:“那可不,我记得师妹你好像拜访过溥先生,要不你过去问问?”
顾舜华想了想:“这两年,我出国了,也没有走动过,现在贸然过去也怕打扰,不过没法儿,罗明浩仗着溥先生名头卖酒,总该让人知道,不然回头万一有人喝出什么事,这也是作践溥先生的名声。”
顺子:“可不就是这个理儿么,人家干嘛买他的,还不是以为这是宫廷御酒,本来就是小酒厂做出来的,扯一个大旗就装模作样开了,其实说开了,谁稀罕喝啊!”
顾舜华回到家里,便说和任竞年商量商量,谁知道任竞年并不在家,最近他太忙了,有时候晚上也不见回来。
她心里便有些憋,没人商量,工作干得也不起劲,想着干脆第二天过去溥先生家里,去请教一下宫廷御酒的事。
谁知道也是巧了,恰好第二天陈文炳来找,说是有家报纸要做采访,想让大家谈谈日本饮食和中国的不同,希望顾舜华也过去。
顾舜华想起陆问樵,本来不想去了,不太想凑过去,但是陈文炳力邀,到底是不好拂了这个面子,便也过去了。
采访是在全聚德,大家伙边吃边聊,其实这样采访还挺有意思的。
那记者姓张,倒是一个见多识广的,也能侃。
说话间,顾舜华想起来这宫廷御酒的事,干脆请教了请教,那张记者一听:“就是那家御膳之家是吧?我同事去那儿吃过饭,他们把广告打得挺响亮的,还上报纸了呢!我以前也采访过溥先生,还去过他们家,这样吧,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真要是假的,咱必须得打假,哪能冒着人家名头卖东西!”
顾舜华自然觉得好:“行,那到时候咱约个时间过去。”
于是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旁边陆问樵看着:“正好明天我有时间,要不这样吧,我也跟你们一起过去,学习拜访一下,可以吗?”
顾舜华正想说不用了,谁知道张记者却道:“那当然行!”
顾舜华心里便觉得不太舒服了,想说不去了,但又太明显,又想着反正还有张记者,大家肯定一起去,也就不提这个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