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炮般轰鸣的雷声划破天空,把我的夜晚也变做了疯狂格斗的地狱之梦。这一夜我被一次次地惊醒,在宾馆的房间里逡巡,望着波涛汹涌的大海和狂暴的天空,要是能有一支烟就好了。宾馆的楼下,棕榈树被风吹得不可思议地弯着腰,漆黑的树影在闪电中变做幽蓝色。该死的暴风雨无序地起起落落,仿佛被调到海德斯电台的不听话的收音机,一声疯狂的呼啸之后便是温柔的风声和滴答的雨声,然后又是一声呼啸,伴着隆隆的雷声……
我终于梦到了其他一些东西,那世界宁静而又甜蜜,我正在吊床中悠闲地摇摆着,一位除了一条草裙外不着一物的当地女孩手捧椰子供我吮吸。她看起来有些像玛乔丽·布里斯托尔,只是皮肤更黑一些。我吸完椰汁后,她用柔软如枕垫一般的手轻轻抚摩我的额头……接着,隆隆的炮弹射击声再次震醒了我的梦。
我从床上坐起,艰难地呼吸着,汗水湿透了我的衣服,我再一次听到了那声音,终于意识到那是有人在敲我的门。那个人不停地敲着门,简直令人讨厌。当然,它不是炮弹射击。
我掀开被单,一边套上外裤,一边走过去开门。如果这是女仆要整理我的房间,我已经准备好了要大发雷霆,直到我匆匆地扫了一眼手表时,才发现原来是自己起得太晚了,已经是十点多了。
我把门打开一条缝,还没有看清对方是谁,就大声地问:“什么事?”
在那饰有金色穗子的雪白头盔下,是一张神色庄重的黑面孔。“你是内森·黑勒先生吗?”这个加勒比口音的人问我。
我敞开门,原来外面站着两个人,他们是两个拿骚黑人警官,都戴着头盔,穿着白色的夹克衫,红色条纹的裤子,脚上穿着擦得程亮的皮靴。那副模样仿佛刚刚从灯火通明的歌剧院中走出来。
“我是黑勒。”我回答,“你们是否要进来,我刚刚起床。”
他们挺直肩膀,走进屋来——我怎么这么愚蠢?“你得和我们到西苑走一趟。”其中一个人立正站在那里,对我说。
“西苑?为什么?”
“那儿发生了一件麻烦事,涉及到你的雇主。”
“我的雇主?”
“哈利·欧克斯先生。”
“什么麻烦?”
“对不起,先生,这就是我所能对你说的全部内容,你是否跟我们走一趟?”他那拘谨的表达方式,加上轻快的巴哈马声调,立刻为那些官方语言增添了诗意。
“好吧,我去。请给我五分钟时间刷牙、穿上衣服好吗?”那个说话的人点点头。“我可以到大厅里去找你们。”我暗示道。
“我们会在门外等你的,先生。”
“随你们便。”我耸耸肩,很显然.发生了非常严重的事情。
警察坐在前面,我一个人坐在后面,我们的车在被雨水和泥沙冲刷得极为光滑的海滨大道上向前驶去。排水槽被棕榈树的叶子塞住了,天空阴暗而忧郁,这个上午看起来更像黄昏,偶尔有一股风穿过警车,强劲而潮湿。
我向前探身问道:“晦!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好像并没有听到我说话。
我只好又重复了一遍问题,那个自始至终从未说过一句话的人仍旧不开口,只是扫了我一眼,摇了摇头。他们可能是巴哈马的土著人,可他们却和英国警官一样,都拥有着同样僵硬的嘴唇。
西苑的大门紧闭着,一个头戴白色钢盔的黑人警察为我们开了门。那条新月形的车道被小汽车塞得满满的,大多数车都和我坐的那辆黑车一样,在车门处有金色的“警察”字样。
“黑勒先生,请跟我来。”那个和我说过话的人一边说着,一边礼貌地为我打开了车门,我跟着他走上了台阶,朝门廊走去,门廊里弥漫着呛鼻的烧焦的气味。难道这里着火了不成?
我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在通往楼上的楼梯上,地毯和木头已经被烧焦了,甚至楼梯扶手也没有逃脱厄运。但是,被烧焦的痕迹是间断的,就好像是一个燃烧着的人在楼梯上随便地走上走下,在路上做记号……
“黑勒先生?”一个严肃而利落的男中音传了过来,我以前从未听到过这个声音。
我停止了对楼梯的研究,转过身来,看到一个军人模样的人正朝我走来。他是一位五十岁上下的白人,十分严谨而庄重。他穿着一身卡其布制服,一条黑色的皮带系在腰间,头盔上装饰着一枚皇家勋章。
他看上去好像一位非常能干的、要花很多钱才能雇到的旅行向导。
“戏是艾斯凯纳·林道普上校,警察局局长。”他一边说话一边伸出手来主动和我握手。
“这儿究竟发生了什么案件?以至于把您这样的大人物也惊动了,上校?”
他猎犬似的脸抽搐般地笑了一下,反问我:“据我所知,你是芝加哥的一名私家侦探,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