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昳丽,晚云如坠火。
一片霞光流彩中,时锦穿着一身霞色透纱叠鸦裙并烟色褙子站在荷风台附近的两人宽贴水长桥上,向着荷花池那边眺望。
今儿个她特特梳了双平髻,上有粉色珠花斜斜点缀,看着并不算太张扬,却把素日里的温婉压下几分,更灵动活泼了些。
印象里二公子最喜在荷花池中泛舟,眼下已进八月,荷叶参差、箭荷高耸,偶有水鸟惊飞,一跃而过。
时锦见荷花池里花叶兀自不动,便知二公子尚在荷花池中酣眠。
这便不好寻他了。
时锦由是上了岸,先是在高处眺望了下,又拎着裙角跑到荷塘边测了测距离,想着距离足够,这才从地上捡起一块巴掌大的石头来,朝着荷花池那边一鼓作气丢了过去。
石头尚未落水,她便一路跑着躲在路边一丛灌木后偷偷躲了起来。
石头急速坠落,在荷花绵延的边缘处砸起一片水花,又惊起两只嬉戏的水鸟来。
时锦蹲了会儿,眼见着荷花塘没动静,她这才偷偷从灌木丛中攀出个头来,继续寻趁手的石头。
“二叔,你输了。”远处高亭中,齐天逸正手执白子,笑着落棋。
然而,他口中的二叔并没有注意棋盘,反而是将目光不经意般投向荷风台那边。
齐天逸难得见着二叔走神,不由嘴角含笑,撇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荷风台方向。
这一望,嘴角的笑瞬间拉平成了抽搐。
他的目力极好,从这边看去,甚至能看到时锦那随着动作而颤动的双平髻。也因此看到了时锦手中的——石头。
荷花塘里一片水花翻飞,整片区域都好像淋了雨一般,格外雨疏风骤。
幸好自己这会儿没在那池塘里,不然浑身都得被淋成个落汤鸡!
心情微妙得陪着自家二叔看了良久,齐天逸后知后觉得意识到,这时锦该不会是想寻自己吧?
这个念头一出来,便怎么压也压不住。
这丫鬟肯定是知道荷花塘里有人的,不然那一块块石头也不会净朝着荷花池边缘砸去。而且每每砸了石头,这丫头都要找个地方避一避,司马昭之心,简直不要太明显。
佯装淡定得摸了摸额头,齐天逸憋出一个笑来,“二叔的丫鬟倒是有趣,只是不知她这般大费周章,是为了什么?”
齐墨璟淡淡扫了自家二侄儿一眼,虽则平平,却压迫感极重。
齐天逸讪讪,正要转移话题,便听自家二叔状似无意般说道,“应是寻你,你且去看看。”
齐天逸错愕,“二叔不出去?”
“晚霞太烈,吾不喜。”齐墨璟毫无诚意得说道。
齐天逸只得起身,向着亭下走去。
时锦刚丢完一块石头,正要转身往回跑,猛不防一下子跟二公子撞在了一起。
她只觉得自己鼻子一酸,眼泪便在眼眶里打转。
抬眼一望,整个人更是呆愣在原地不敢动弹。
“奴婢,见过二公子。”时锦赶忙福身道。
“你在这里做什么?”齐天逸点点头,站在原地,朝四周望了一遭,心中却在思索时锦这般做的目的。
“奴婢在寻自己新做的一个碧玉绦坠儿,不知怎的,竟是冲撞了二公子,还望二公子恕罪。”
“那还真是可惜了,那你继续寻,我且先去。”齐天逸温文尔雅笑道。
时锦的目的本就是他,刚刚那些只是个托辞,自然不肯放他离去。当下便壮着胆子侧身拦住了他,“二公子且慢。”
“可还是有事?”齐天逸含笑问她。
他的眉眼自带温度,随了大夫人的精致,却又眉目舒朗,一派光风霁月之态。